陸沉看見了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清澈無垢的眼睛。◢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平和,舒服。
這是那人給陸沉的第一感覺,漫長歲月中有這種氣質的人真的很少,陸沉記得以往有一個自稱夫子的酸老秀才給過他這種感覺。
男子緩緩站起身,還在崖畔對他親切揮了揮手。
陸沉想起了平日里聽說過的閑言碎語,終于確定自己已經來到了山頂,于是認真打量了周圍的景色一番,覺得很是滿意。
瀑布旁有一條隱秘小道直達山頂,陸沉走了上去。
有一頭老龜從瀑布下方緩緩伸出腦袋,望了他一眼,然后再次閉眼。
“你好,我叫蘇安。”
嗓音沉穩清澈,陸沉剛剛到達瀑布上方的崖坪就聽到了這么一句。
他望向對方,說道:“練氣一境,看來傳聞是真的?”..
劍閣之中的二代弟子不算少,但也不多,皆是被各位閣主所看好的優秀弟子。
可以說正是這些二代弟子成就了劍閣在天海大陸的赫赫威名。
然而事無絕對,終究還是會出那么些異類。
東閣閣主,當今劍閣掌門唯一的關門大弟子便是眾人口中的奇葩。
自從被掌門帶回東閣,從未嘗試過修行,反而喜歡讀書養花,平日里可謂手不離卷,癡迷到了極點。
若是在書院這等學宮圣地自然無恙,可這里是劍閣,講究一劍破萬法的強悍路數,作為整個劍閣的大師兄來講,不練劍自然極為不妥。
可更出奇的是那位掌門對此也是不聞不問,就連幾次長老的苦口婆心勸誡也都隨意擋了回去。
所以說,作為二代弟子中輩分最高的大師兄到現在還是練氣一境重的慘淡境界。
蘇安對著陸沉微微一笑,說道:“練劍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我很懶,所幸師傅也不急。”
陸沉搖頭道:“人活一世,草木春秋,做自己覺得開心的事情就好。”
蘇安望了眼遠處正徐徐上升的太陽,真誠贊嘆道:“聽拂塵長老說你今日才第一次登山,沒想到這么早便登頂,的確很厲害。”
陸沉說道:“山腹的金鯉幻象,然后陣法霧林,最后的宮殿幻境,有點意思,但對我來說也很沒意思。”
蘇安望著下方瀑布說道:“其實還有一個考驗,不過你也已經過了。”
陸沉有些驚訝,想了想道:“那頭老龜?”
蘇安點頭說道:“老龜是鎮海靈龜,擁有玄武的血脈,若是心性不正之人會被直接丟出山去。”
陸沉若有所思,感嘆道:“果然是一座先天靈寶,金鯉,靈龜,氣運之盛實在讓人羨慕。”
蘇安指了指天上,笑著說道:“師傅還在閉關,小師弟,日后我們就住在這里,山上風景不錯,我偶爾聽人說過你的性情,你應該會喜歡這里。”
陸沉抬頭沒有說話,只是心中有些異樣。
“小師弟...”
這個稱呼倒是有點意思。
陸沉真的在東閣住了下來。
仿佛是在天上的緣故,顯得異常的安寧和諧。
陸沉第二天在樹林用木材給自己做了一個竹椅,白天時在瀑布下方曬著太陽,晚上搬回山頂,視野開闊,看那滿天繁星的大千氣象。
山頂的房子比山腳那個木屋要好上太多,起碼有了床和桌子,這點陸沉感覺很滿意。
蘇安平日里除了讀書,就是料理瀑布下方的那片花海,兩人每天的交談并不多,但是卻顯得輕松自然。
某天晚上,陸沉半夜起來去給那片花海施肥,無意間給蘇安撞見,然后就被他那幽怨的眼神給望了好幾天。
這一日傍晚,天空上鋪滿了成片的火燒云。
陸沉坐在竹椅上默默出神。
蘇安走到了他的身旁,說道:“看來小師弟有很多心事?”
陸沉望著天上,說道:“我來這里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有很多問題想問掌門。”
蘇安好奇道:“為什么非是師傅?”
陸沉說了八個字,“站得越高,看得越遠。”
蘇安笑道:“看來小師弟要問的問題很大。”
“是啊,相當大。”
陸沉破天荒嘆了口氣,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出去,所以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這種感覺不好。當然,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小問題。”
蘇安想了想說道:“我以前無聊時偶爾也會去外面走走,對山中山外都了解一些,你可以先從小的問題問起,我或許能夠解答。”
陸沉閉著眼,隨意說道:“在劍冢山時有人想殺我。”
蘇安愣了愣,然后微微側頭望著他,臉色并沒有太大波瀾。
陸沉接著說道:“他還說當今的劍閣不需要天才,所以我有些不懂。”
蘇安說道:“古寒峰的副峰主張瓶前些日子離奇失蹤,至今未見蹤影。”
陸沉點頭,看著他的眼睛坦然道:“我殺的,尸體丟到了深淵里,自然找不到。”
陸沉就那么輕松將殺人毀尸的事情的說了出來。
沒有絲毫遮掩意味。
然而蘇安從始至終都是那副風輕云淡的神情,微微點了點頭。
“師傅是整個天海大陸最為強大的劍修。”蘇安突然說道。
陸沉望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蘇安繼續道:“圣境巔峰,再進一步便能飛升登天,可是...師傅已經活了很久。”
有風吹來,帶走一片飛沙落葉。
陸沉抬起頭,眼中有些震撼,也有些明悟。
他以前所有沒想通的細節終于連成了線,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無論那位修為通天的掌門境界有多高深,戰力有多強大,但總有離開的一天。
無論是飛升登仙,還是壽元將近轉世輪回,對某些人來說都等同于離開。
并且從那些人迫不及待的行為來看,估摸日子也不會太久.
那么最重要的問題便迎面而出。
陸沉開口問道:“劍閣掌門之位很重要么?”
蘇安認真想了想,
搖頭道:“我也不知。”
陸沉右手食指下意識敲著竹椅,笑著道:“難怪是天賦越強越該死,有些人怕我在這種時候打破這種微妙局面,若是我被掌門收入關門弟子,數年,甚至數十年后就會成為一個棘手的存在,對他們而言這種變數自然是不能留。”
少年嘆了口氣,說道:“為了掌門之位,這些暗地里的風流涌動,還真是無趣。”
蘇安微微一笑,說道:“可是小師弟你最后還是選擇來到了這里,天意如此。”
陸沉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于對方的心性之聰慧,三言兩語就點明了所有的問題,可謂心如明鏡般透徹。
就憑這份能力就已經遠超了世間大部分人。
蘇安神色平靜,突然問道:“我有些好奇,這種事情依你所言都只是小問題,那么小師弟眼中的大問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