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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外的某座山巔,正值清晨,朝陽如大日升起,云海拂動,吹散了這里的濕氣跟迷霧。
陸沉第一次睜開了眼睛,望著身前這已經數十年沒有看過的風景,眼神中有一絲恍惚和驚訝閃過,隨后不知道為何重新閉眼。
蘇安靜靜的看著重新閉眼盤膝的陸沉,沒有打擾。
數十年光陰的記憶和經歷過去,猛然回到這里,兩種世界相駁,自然心境上會有許多不可避免的情緒。
半個時辰過后,陸沉睜開了眼睛,眼神中的各種情緒消失不見。
陸沉站起身,眺望著眼前云海。
微風拂過衣衫,黑衣飄搖,宛如仙人。
“離你歷練剛滿三月,今日便是與未明比劍之日。”
蘇安算了算時間,認真問道:“境界恢復了多少?”
陸沉這一次入世,本來便就是為了恢復自己的境界,而看先前它所出的那一劍,心境無暇,劍氣汪洋,應該大致差不多了。
陸沉沒有說話。
蘇安挑了挑眉,說道:“不會還沒有恢復把?”
“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
陸沉點頭道:“不過應該差不多了。”
說完他便下了山。
看見陸沉那看似平靜實則極為迅速的腳步,蘇安心想難道不是這幾十年都還惦記著今天的對決?
然后又一想,差不多了這又是什么意思?恢復還是沒恢復?
蘇安嘆了口氣,道:“裝還是你會裝啊。”
隨著陸沉遠去。
那本在天空漂浮的書頁出現了一個巴掌大般的綠色精靈,背后雙翅微微震動,飛到了蘇安身前。
小人氣鼓鼓的指了指書頁,其中有一層出現了一塊破損,雖不大,但極為明顯。
蘇安笑著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說道:“沒事,一絲殘缺換取了你的證道機緣,其實還是你賺了。”
書中真靈想了想,本來很是生氣的內心平復了幾分。
蘇安又問道:“在你的世界之內,你不是可以限制世界之中的境界高低?”
書中真靈眨了眨眼睛,隨后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仿佛更加生氣了,雙腿盤膝在半空,雙手隨意在空中亂抓。
意思大概是我怎么知道他這么變態?
長安城內今日異常的繁華。
城內口來來往往的人越來越多了些,大多都是來自大陸各地氣態不俗的修行者。
那條蓮花橋對河岸的所有客棧內更是爆滿,尤其是靠窗的位置,更是千金難求。
無數人翹首以盼,等待著今日這場注定要載入修行界歷史的一場對決。
蓮花橋岸邊最為出名的蓮花客棧窗旁,當朝太傅摩老太尉早在三月前就將這里租了下來,但此刻坐在這里的卻是一個中年男人。
他身穿一身便衣,氣度威嚴,李劍仙此刻便坐在他的身旁,低眉順眼,很是乖巧。
于此同時,兩人身后站著一位臉色陰柔的老人,白須白眉,微微低垂著眸子。
他笑問道:“陸沉還沒有回來?“
李劍仙趴在桌上,百般無聊道:“還沒有呢,反正我沒有看見過他。”
男人打趣道:“不會是跑了把。”
李劍仙氣呼呼道:“才沒有呢,你是不知道陸沉當初練劍的時候,可好看了!”
皇帝笑了笑,眼神望向身后,
那名陰柔老人向前一步,小聲道:“太子爺,今日京城三教九流匯聚,人有點多啊。”
皇帝笑問道:“圣地幾家來人了?”
陰柔老人微微彎腰,道:“七家都來了。”
在離蓮花客棧旁的一個客棧桌子內坐著兩人。
一位臉色木衲的男子,看不清楚年齡明明還算年輕的面龐上充滿著死氣,眼瞳灰白。
一位氣質高貴,五官無可挑剔的神仙女子。
周圍本來圍觀比試的長安城民眾看見了那一身白裙的女子,眼光全是被吸引了過去,仿佛看呆了,再也轉不回來。
木納男子喝了杯茶,漠然道:“瑤池?”
那女子笑道:“是的,瑤池素年。”
木納男子很顯然知道這個名字,問道:“你來這里干什么?”
素年平靜道:“當然是看看這場比試。”
臉色木納的男子搖了搖頭。
素年神色不變,微笑道:“另外書院的洛先生請我幫忙看住你,別在長安城惹出什么亂子”
“哦。”木納男子聽見這話沒有什么反應。
“我也是聽洛先生說才知道滄海除了陳玄一竟還有你這等人物,能夠讓滄海使用大神通屏蔽天機,看來對你期望很高?“
瑤池素年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似閑聊問道。
隨著修為的增長,七大圣地的弟子對著龍鳳榜的理解越來越深,也知道了越來越多的內幕。
比如天下這一代的年輕修行者們,不光光是龍風榜之上的那些人,還有些被身后宗門或者秘寶遮擋住天機的年輕一輩。
這些人往往天賦極高,卻容易提前隕落,于是才被家族宗門雪藏起來。
木納男子沒有閉口不談的意思,說道:“還好,打不過魏禪。”
瑤池素年問道:“那你離開滄海千里迢迢來到這里為何?”
木納男子出口便石破天驚,道:“看看能不能來殺了陸沉。“
素年皺眉道:“又為何?”
“宗門世仇而已。”木納男子搖了搖頭,道:“你要阻止我?“
素年同樣搖頭笑道:“這里是長安城,我的任務只是負責看住你,若你真要在比試中出手,動手的人自然不是我來。”
木納男子沒有問誰來的問題。
因為自然是書院的人來。
當然也是他如今打不過的人。
木納男子平靜道:“那就看他這次死不死再說。”
蓮花橋極遠處的高樓屋頂之上站著一人。
粗壯漢子雙手環胸,臉色沉穩,只是靜靜的俯視著橋間。
他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氣勢涌動,卻仿佛自成一個小天地。
小天地之內,天下無敵。
能擁有此等武夫氣勢的自然只有魏禪。
天地間無數打量氣息目光皆是看似不經意的從這方掃過,然后迅速消失不見。
漢子視若無睹,臉色沒有絲毫異樣。
周圍有一陣清風拂過,一個閃亮的光頭登場。
雷音寺,九念。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彎腰說道:“你好。。”
魏禪望向九念,說道:“你也好。”
九念彎腰道:“書院洛先生托我幫忙看住你,說請您不要在城內做出什么麻煩的事情,可以.....嗎”
九念和尚的語氣有些婉轉,甚至顯得極為弱勢,原因當然是因為他真的不怎么擅長打架。
但是能夠讓洛長河放心將次事托付的人,他自然是有著其中的底氣。
果然,魏禪點頭道:“放心,我對書院向來敬重,只是來看看這場比試。”
九念聽見這話終于放下了心,輕輕松了一口氣。
魏禪打量了九念一番,說道:“你的三境金剛,當真是不壞之體?”
九念看見了魏禪的眼神,不知道為何連忙搖頭道:“不無敵,不無敵。”
看見九念如此神態,魏禪收起了心中的念頭。
剛才他只是突然想起師傅說過,雷音寺九念乃是真正意義上的佛子,金剛不壞,不僅僅是三境之上的概念,于是魏禪想看看自己的拳頭究竟有多硬,是否能打破佛教的佛陀之身。
但看九念沒有交手的舉動,他也只好罷手。
九念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道:“您覺得這次的對決誰會贏?”
魏禪想起了一事,說道:“世間皆傳言,劍修在無距之間大圓滿,便是三境之下無敵,可有緣由?”
九念嘿嘿一笑,顯然心情不錯,只要不打架能聊天就是極好的事情,聽見這個問題他沉思了會,道:“這個說法有理可依,因為據說劍修境界不同于三境類別,凡是在無距能夠達到大圓滿之境,就能真正領悟到無距這二字的真正意義,更重要的是可以獲得一種叫做虛劍的詭異出劍法,能夠真正做到出劍踏碎虛空,自然防不勝防。”
九念想起曾經書中的記錄,緩緩道:“按照書中所說,其實劍修真正踏入修行界頂尖門檻的境界便是無距大圓滿,若是對虛劍的領悟最深,就連三境都有之一戰了。就是在這個境界之后,劍修的戰斗力就不能單純靠境界衡量。”
九念突然摸了摸腦袋,苦著臉道:“怎么這樣一說,感覺陸沉徹底沒戲了。”
陸沉在瑤池受傷前,是出塵境的劍修,之后據說受了重傷境界不穩,更主要的是前幾日隱約還有消息傳來,說是那陸塵自費修為,徹底失去了修行的希望。
無風不起浪,但不論是什么情況,就算陸塵修為還在,可那境界差距卻是實打實的。
魏禪沒有說話,只是突然感受到了身旁那直愣愣打量而來的目光,不解道:“你干嘛?”
九念詢問道:“您難道沒有特殊的見解?”
魏禪搖頭,淡淡道:“天山未明并非前些年劍閣摩天的境界,雖然同為無距,但差距極大,這場仗,陸沉沒有無距不可能贏。”
蓮花客棧內。
那名真實身份為貼身護衛的老太監突然說道:“這場戰吸引了太多人的注目,我們打開城內禁制,雖然加派了人手,可要是有些不該進來的人進來,估計會很麻煩。“
皇帝灑然一笑,擺手道:“這些是書院的事情,管我們何事?朕巴不得這些對長安城圖謀不軌的家伙全部蹦出來,這樣也算省了我一樁心事。”
老太監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
在這些大陸圣地的各個年輕人將目光盡皆匯聚長安城的時候,有一名老人從城門外無聲無息走了進來,雙手籠在袖中,微微低頭,就像一個平平無奇的老翁。
他緩緩來到了蓮花橋附近,然后找了個勉強能看清那方視線的位置站定,仿佛老僧入定。
不到片刻,蘇安隨之從另一側出現,然后安靜站在了老者身旁。
老人臉上的皺紋如刀刻一般,他呵呵笑道:“還是瞞不過你們啊。”
蘇安搖了搖頭,說道:“沒想到您會來到此處,太過于倉促,洛叔叔要維持城內大陣運轉,所以只能我勉強代替書院來行禮了。”
老人淡淡道:“能讓蘇長游的兒子親自看著,我倒也算是有幾分面子,不過我很好奇的是....你想怎么看住我?”
蘇安點頭笑道:“我自然看不住您,所以只能拿些小東西。”
蘇安的手中出現了一枝筆。
能讓蘇安拿在手中的筆自然不是尋常的筆。
果然,佝僂老人的眼神變了,不再說話,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他說道:“人老了,寂寞太久,有時候就想湊些熱鬧,沒別的想法。”
蘇安臉色還是未變,說道:“接下來有請先生在事情結束前都站在這里,千萬別做出什么危險的舉動。”
老人嘴角扯了扯,“你說了算。”
蘇安微微彎腰,笑道:“那就多謝慕容先生了。”
慕容先生,單名一個狂字。
他在百年前創立了血魔教。
血魔教是當初天下第一的魔宗。
他是第一代宗主。
殺榜之上,他也是第一。
當年在武帝城內,他將一柄劍親手刺入了李夸父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