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坐的馬車與拉貨的貨車夾雜著客商的說話聲,各地方言齊聚一堂,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手舞足蹈的比劃著靠猜,也是煩悶的趕路途中為數不多的趣事之一。◢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他們這一輛馬車在車隊中并不顯眼,交了幾個錢,車隊便允許他們跟著一起走了,如他們這樣的還有不少,俱在車隊里跟著,除了一起走之外,其余的都跟商隊分開來,為的是防那些突然出現打劫傷人的劫匪。人多總是讓人覺得安心的。
現在的商路已經通了。前朝之時,商路閉塞,可沒有現在這樣繁華熱鬧的商路。前朝劉姓皇族得天獨厚,祖上能人異士輩出,用陰陽術的手段統治一國,民風保守,愚弄百姓。前朝末年,劉姓皇族更是為一己私欲追求所謂長生不老的夢想橫征暴斂,以至于民不聊生,這才促成了當年各地的起義。楚太宗李建利就是其中的一支。
平心而論,楚太宗是個難得一見,縱觀歷史也難尋一見的明君,這連貫東西南北的商路就是在他的提倡下走通的,這基業打的極好,所以大楚屹立四百年而不倒。
扎著辮子的女孩子臉上稍稍修飾,比起原先的清麗可愛,如今的容貌稍有變化,顯得只是堪堪清秀而已,唯有一雙眼睛明亮的驚人。
“解哥兒,縱觀歷史,楚太宗也是個難得的明君,這條走出的運送大楚絲綢瓷器,胡人器具香料的商路就是證據,前朝可沒有這樣方便的商路。一碼歸一碼,功德是不能抹去的。”女孩子看向兩畔路途的風景,“當年開通商路時,百姓怨言不少,但如今看來,楚太宗當年所做的是一件苦在當下,利在千秋的大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立竿見影就看到效果的,很多事情需要時間去證明。”
“就譬如我眼下讀的書?”
女孩子笑了起來,眼神溫柔:“對,書讀得多不是壞事。”
孩子卻表情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惜書落在客棧里了。”
“沒關系,書還在這里。”女孩子指了指腦袋,“藏在這里,走到哪里都不會丟。”
“從現在開始,你要讀的書,我可以口述與你,但不會一遍又一遍的與你說,我沒有這個時間。”
“你要邊看邊讀你的書,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書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接下來的人和事,我無法告訴你,你只有自己去看。讀書可以教,但這世上更多的事是教不來的,比如做人,比如閱歷還有更多。”
“你要做什么事?”孩子認真的看著她,“你手上那個手令,任何城池出行無阻,這樣的手令除了陛下,還有誰能給?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很危險的事情?”
“危險么?必然是有的。”女孩子笑了笑,眼里狡黠之色快要溢出來了,“但是首先是要確定這件事值不值得做。”
前方遠遠可見城池的影子了,道路兩旁植了不少樹,參天大樹遮住了高高的日頭,馬車內一下子暗了下來,女孩子的臉在馬車中顯得有些正邪難辨,“我可不會千幸萬苦去救下一個對自己有危險的人或事,所以,首先是值不值得。”
“不值得該當如何?”
“那就找值得的人。”
“值得如何?”
“那就暫且先做個好人。”
馬車內一陣沉默,半晌之后,響起張解輕聲的嘀咕聲:“你與祖父說的不一樣。”
“他是個好人,我不是。”
“那我呢?”張解目露迷茫之色,“我要做好人么?”
突然環上來的懷抱十分溫暖:“壞事我去做就好了。”
“你想的話,可以做個好人,但前提是保護住自己。做個能保護自己的好人。”
“衛姐姐……”張解吸了吸鼻子,正要說話,那頭的女孩子已經松開了他,“浪費了快半個時辰了,今天晚上晚睡半個時辰,記得補上。”
少年沉默了片刻之后,馬車里響起了一陣朗朗的讀書聲。
在前面趕車的宋二嘆了口氣,他聽不懂這些讀書聲,本來他們這些人也不過是些武夫罷了,為了生計而學得一身三教九流的本事。但眼下,聽著少年朗朗的讀書聲,不知道為什么,竟覺得自己彷佛能聽懂了一般。
其實也不是真的聽懂了,只是在雜亂熱鬧的商隊中,這樣的讀書聲聽起來莫名的好聽,彷佛能讓人心都為之一靜一般。
讀書聲從正午響到日暮之時,城池已近在咫尺了,不比長安城那樣的來往進出森嚴,這是一座小城池。
業城。
刻痕滿滿的城墻磚石讓整座城池看起來格外的古舊滄桑。業城,從古至今都不是一座多么特別的城池。士農工商,業城沒有任何一樣出彩的地方,至于大小更是只有長安城的五分之一。
見慣了長安城的繁華熱鬧,不分白晝的不夜之城,再看業城就有些樸素的過頭了。
商隊停了下來,宋二前去交涉,沒過多久就回來了。
“商隊會在業城停留三日,三日之后再度出發。”宋二道,“這期間萬事自理,三日后的清晨在這里聚集出發。”
衛瑤卿拉著張解下了馬車。扎著麻花辮,帶了朵珠花穿布裙的女孩子并不顯眼,她抬頭看向眼前的城池——業城。
業城啊!樸素的業城,樸素到幾乎快要被人忘卻的業城在史書上卻因一個人而留下了一筆。
不管在正史還是野史中頗具傳奇色彩的奇人張魯道就是在業城病逝的。業城與她張家有不解之緣啊!
牽著張解的手走入城中,低矮的房舍街道,這座城池樸素而不起眼,街道中的客棧酒樓多是供來往客商歇腳用的。酒樓茶館里隨處都可以聽聞本地人在大談“張魯道病逝業城”之說。
對于本地人,“張魯道病逝業城”的事情他們早就聽膩了,但來往客商不會膩啊,來往客商愛聽啊,偌大的業城除了這件事可說,值得說,還能說些什么呢?
茶館里穿著長衫拍著醒木說的唾沫橫飛的說書先生指向城中的方向,在業城,不管從哪個方向都能看到城中那顆參天大樹,高大的驚人,這是一顆樹,一顆奇樹。
若有人能站在最高處向下望去的話,會看到這座高大的樹上一分為四,東方終年樹葉長青,若春日枝葉蔥蔥;西方長青葉中生出果實累累,指夏日碩果累累;南方葉繁發黃,似秋日楓葉之黃;北方葉是通體透白,仿冬日雪壓枝頭。
一樹之上四季之景。
說書先生神情激動不已的向客商講道:“那顆就是張魯道先生親手所植的意為春樹秋涼,參悟四季之相的四季樹,是我業城的風水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