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們兇神惡煞的想要阻止,那群女妓們卻反而在一旁跟著起哄。
“別打壞了這么好看的小哥哥!”
“哎呀,你們好兇,能不能同小哥哥好好說話!”
“其實小哥哥是來尋我的,”有當紅的女妓抿唇輕笑,打趣,“你們別動手哦!”
知客們瞪了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女妓們一眼:“要浪去找嫖客浪,大白天的,沒嫖客就站在這里看熱鬧?”
鶯聲燕語,嬌俏聲不絕于耳。
而想象中打起來的場面也并未出現。隨著一聲眉大家的呵斥,知客們兇神惡煞而去,垂頭喪氣下來。如此場面看的白日里沒什么事做的女妓笑的花枝亂顫。
推門入屋,復又關門,將外面女妓們的玩笑聲隔絕在門外。
眉大家坐在屋中,看向不遠處一個人坐在那里喝酒看書,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大笑聲的黃石先生:“尋你的人來了,”頓了頓,又看向來人,“裴先生。”
裴宗之點頭,看向黃石先生:“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怎么說也是舊友的故人,”黃石先生笑了兩聲,看向一旁的眉大家,“這金陵城我人生地不熟的,在那書院里呆著,你裴家的人眼睛又老往我身上瞟。所以,我就到這里來避一避。”黃石先生說著正了臉色,“畢竟我與廟遠也算是一見如故的朋友。”
裴宗之沒有接話,只是看著他道:“我回來了,走了。”
黃石先生站了起來。
一旁看著他二人并未及時出聲的眉大家卻突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裴宗之回頭看她,不解。
眉大家掩唇輕笑:“我笑裴先生天人之姿,你一來,我這樓里的姑娘貼錢也要尋你;你一來,自稱放蕩不羈,愛看美人的黃石先生,一句話不說,起身就走。”
裴宗之看著她,眉大家看的有趣,勾唇等他的回答。
“我本就是天人之姿,你有意見?”
眉大家神色一怔,愣住了。
天人之姿確實是天人之姿,但自己說自己是天人之姿這等事情,她還從未見過。就連她自己,是世人口中的美人,自稱都要來一句“蒲柳之姿”。
這個人自稱自己是天人之姿?長袖善舞的眉大家愣了許久都沒回神。
黃石先生在一旁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我說裴宗之,就算我同你說過要對自己生的何等模樣有數,但也不是你這么個有數法啊!”
“本就是事實。”裴宗之嘀咕了一句,轉身催促,“走吧,別賴在這里了。”
“裴先生。”眉大家也在這時候回過神來,出聲道,“且等一等。”
“做什么?”裴宗之回頭問她。
除了最開始的兩年,自她踏入風月地開始,已鮮少有男子這么同她說話的了。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臉,有些發愣。
一旁的黃石先生在提醒裴宗之:“你就算……也對眉大家客氣點,畢竟美人難見啊,很稀有啊!”
物以稀為貴,人亦如此,如此美人,自然是上天杰作,珍之也是人之常情。
“美人?”裴宗之眉頭皺了好一會兒,半晌之后才嘀咕了一句。
這一句直把黃石先生嗆的一陣咳嗽。
他聽清楚了那句話:美人?什么美人都沒用,反正都沒有我美。
所以說,對付裴宗之這種人,不回話就是最好的把話題揭過去的方式。
黃石先生不說話了。
頭一回受到男子冷落的眉大家看了他一眼,雖說有些古怪和不適應,但還是轉身,走到妝匣前取出一封信,而后拿了過來,交給裴宗之。
信上書著三個大字:張卿收。信封右下角的印章是魯商商幫的印章。
這封信并不平整,信封里有一塊鼓鼓的,似乎還有什么東西。
“這是?”
“兩個月以前,魯商商幫的一支進過金陵城,在沈責成出事之前進金陵城的那一支的管事,”眉大家解釋道,“眼下已成了魯商商幫中的一把手,他托我給一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小子帶一封信。”
“那個小子名叫張卿,應該是易了容,我若沒有看走眼的話,她應當是個女子。”眉大家說道,“我的人尋到的最后的消息是他同你們一起出了城。所以,我想此物托你交付于她最好不過了。”
“我只能辦金陵城內的事情,出了金陵城,尋不到人,我就無法相助了。”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接過了信封:“我會交給她的。”
黃石先生在一旁聳了聳肩,嘆道:“還真能耐,居然能讓魯商商幫的一把手親自給她一封信,里頭看著還有枚印章。她真是走到哪里,都能活下去,而且還能活的很好。”
“這世間環境有千種萬種,能在一種環境中出眾的已經極為少見了,”眉大家若有所思,“她當真能都活的很好?如此的話,那還真厲害了。”
“那是自然,”黃石先生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這種不知從哪里來的與有榮焉的感覺占據了他的情緒,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裴宗之,“能讓他這樣的人放下身段出手相助的,不多見吧!”
思及方才裴宗之無視她,只管自我的舉動,眉大家也跟著笑了:“那確實不簡單。”
“走吧!”裴宗之又催促了一句,黃石先生跟了上去,走了兩步,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她一眼,“長安也開了個會仙閣,你知道么?”
眉大家輕笑:“有所耳聞。”
“那你要小心了。”黃石先生說道,“官場奪命,商場無情、戰場殺人,這風月場的廝殺恐怕也不簡單吧!”
“我知道。”眉大家把玩著手腕上的垂珠,“王會仙離開的那一天我就知道。”
“她不是肯放棄的人,必然會想辦法東山再起。”眉大家垂下眼瞼,“上一次是他幫了我,這一次卻要靠我自己了。”
她神色懨懨的模樣,不言不語,卻瞬間調動起了人所有的情緒,看的黃石先生心頭一軟,正要說什么,卻被裴宗之拉住了:“戲子無情,你上一次也是用這般楚楚可憐之態來引廟遠先生的么?”
眉大家垂眸沒有說話。
“但他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了這是你的手段,所以及時抽身,反而令你記住了他。”裴宗之說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若是無法抽身的,最后便會成為你的棄子。”
眉大家抬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黃石先生也神色驚訝不已:“你……”裴宗之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是我說的,是她說的。”裴宗之蹙眉,“美人有毒,這個美人能吃人不吐骨頭,你還要留在這里么?”
這個她是指衛瑤卿吧,黃石先生瑟縮了一下,走到裴宗之身后。
“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老想著拉人下水作甚?”裴宗之說著眼睛瞟向別處,似是有些不耐煩了,“你手段不凡,就不會自己堂堂正正與王會仙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