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看著她不說話。
女孩子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同裴宗之玩著挑花繩,老神在在的說道:“放心啊,你我相識這么久,我什么時候提過叫你做不要的要求來?”
“做的到,但做起來卻很麻煩。”王栩神色不變。
“這正說明我是個知曉輕重的人。”衛瑤卿說著看了那邊一行屋舍內躲雨的官兵,“其實你如此籠絡這些人,是不是一早知道了些什么事情?譬如說或許我們此行會用得上他們?什么時候會用得上他們呢?若是在濟南府的話可以抽調附近兵線關口五城兵馬司的人,所以一定是在途中了。哎呀,那這些人定然相當重要了……”
“別讓她說了。”王栩還未說話,倒是在外頭等著的謝三爺站不住了,腦袋探了進來,緊張的瞪著她,“你小聲些。”
“好,那我不說了。”女孩子笑著斜了王栩一眼,“謝三爺就算了……”
什么意思?為什么他就算了?謝三爺不敢有別的動作,只是繼續瞪著她。
女孩子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你不要我就去找崔璟了,想來他這個人,我這般講道理他定然會同意的。”
這哪是講道理,是趁火打劫吧!謝三爺心道,瞟了眼那邊面色微變的王栩,抿緊了嘴巴:他還是算了好了。
“不要提太過分的要求。”王栩沉默了良久,道。
女孩子笑了起來:“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別拿你的分寸來算,”王栩瞥了她一眼道,“你的分寸和別人不一樣。”
女孩子點了點頭:“好說。”
“雨呢?什么時候來?這都快到半夜!”頭探進來許久都無人理會的謝三爺出聲了,說罷旁人還沒說什么,自己便笑了。
這個笑有開玩笑的意味卻也夾雜了三分不懷好意。
“三爺,這玩笑不要亂說。”王栩看了他一眼,視線再次落到了女孩子的身上。她手里動作慢了一慢,對面玩翻花繩玩的上頭的裴宗之用小指勾了勾她的手示意繼續。
這句話確實是在為她說話,但以他認識的衛六,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她允了,自然也會變成可能,謝三爺這樣的玩笑也許只會自取其辱,所以也是為了在謝三爺激怒她之前拉住謝三爺。
“謝三爺說的有道理。”正在玩翻花繩的女孩子打了一下玩的正高興的裴宗之的手,突然收回了花繩,正色道,“所以,雨就要來了!”
她伸手往上指了指。
這一指自然是指的天。
謝三爺愣了一愣,正要說話,忽地聽到一陣雜亂吵鬧的聲音自遠及近而來,還沒反應過來,露在外頭的腰背便是一涼。
“下雨了。”是王栩的聲音。
王栩的反應比他快的多,在謝三爺發愣的功夫已經探出頭去看了一眼,看到了空中落下的細細密密的雨也看到了站在屋舍門口望著天發呆的隨行官兵們。
等了許久的雨終于落下了,也算的上是皆大歡喜了。
詭異安靜了片刻之后,王栩看了眼女孩子交疊著規規矩矩的放在身前的手,白皙纖長美麗無害的樣子。
這雙手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只是平時收起了利爪,只要她想,自然可以隨時出爪。
王栩抬手朝坐在馬車里的女孩子做了個施禮的動作,而后退了出來,順手把一旁頭探進馬車里的謝三爺拽了出來,頂著細細密密的雨向一旁一輛馬車走去。
“是巧合么?她是不是一早算準了下雨的時辰?”謝三爺還不曾回神。他當然知曉陰陽司天師們與普通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可以做到普通人所做不到的,但這樣連準備都沒有,隨手一指也太嚇人了吧!
說完這句話,兩人已經走到馬車邊,王栩推了他一把示意他進馬車,而后道:“這個我不知道,但應當有人會知道。”
馬車內有些逼仄,雖然坐在這里的沒有一個胖子,但體型瘦削頎長的四個男人坐在一輛馬車里也是擁擠了一些。但素日里養尊處優的幾個人沒有發牢騷,不是沒有空余的馬車了,只是有話要講罷了。
“早聽聞衛天師在欽天監的時候這觀風測雨的本事就是一絕,從未出錯。如此看來,想必觀風測雨的手段與我等不同。”魏先生看向窗外,此時雨正細細密密的往下落,他道,“你們說的翻花繩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不過……”他將手伸到窗外,雨點打落在手上,冰涼中帶著些微的生疼。
“應該是真的雨,不是幾可亂真的假象。”魏先生沉默了片刻之后,收回了手,再次確認了一下手心,靠近窗口的矮幾上一只巴掌大小的香爐里冒出一縷青煙。
“如此就只可能是一種情況了:她借著翻花繩的手勢在求雨。”魏先生笑了笑,“聽著不可思議是不是?但這等民間傳說雖然沒什么根據,卻也不是空穴來風的。野史曾有記載這樣一則秘聞,說是商周時兩個厲害的陰陽術士斗技,當時的商都朝歌大旱三年寸草不生,以此來斗技。其中一人布下千人祈雨陣,聲勢浩大,于臺上跳了整整七日,滴雨未下;另外一個卻連祭祀臺都未上,拿著一條細繩打了個結,三年大旱的朝歌頃刻間狂風滾動,不過半晌便大雨傾盆而下。如這等民間傳說自然是夸張的,我等后來的陰陽術士都覺得這個說法應當是另外的那個陰陽術士借用細繩打結的手段實則是在祈雨。”
“說到底還是裝神弄鬼。”謝三爺插話道。
魏先生聞言便笑道:“下九流的人物靠一技之長在江湖中摸爬滾打本就不是一件易事,不拿出些唬的住人的手段何以使人信服?這點小伎倆不用作害人總是可以理解的嘛!”他自己雖說走這陰陽術一道走的十分順利,先是在陰陽司當了多年的小天師,彼時陰陽司尚有張家主持大局,自然不是如今這么個破落樣,而后辭官為崔家做事又被奉為座上之賓,一生也算順遂,但順遂不代表他不知那些在民間摸爬滾打的江湖術士的艱辛,知曉這條道走的不易,便多了幾分寬容。
“真是慚愧,我于巫這一道上并不擅長,此次未幫的上九公子,實在慚愧。”魏先生看向崔璟在逼仄的空間之內施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