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相想讓竺做什么事?”糜竺狐疑道。
陶商手一指,示意讓糜家兄妹先坐下,以示對他們的禮遇。
二人坐定,陶商方不緊不慢道:“你也知道,我現在的官職只是瑯邪國相,這個國相還是劉備所封,以我國相的官位,又如何能封你做治中?所以我要讓你帶著我給天子的貢物去一趟許昌,求得朝廷下旨封我做名正言順的徐州牧。”
糜竺政治覺悟不低,聽陶商這么一說,他立時恍悟。
不久前下邳傳來消息,呂布已自領了徐州牧,分明已有鯨吞整個徐州的野心,陶商要想與他抗衡爭奪徐州,光靠一個瑯邪國相的名份自然是號召力不夠的,所以也必須公開宣稱自己才是徐州之牧。
然呂布有劉備相授的印信,劉備又是朝廷正式承認的徐州牧,呂布這個自領的州牧,多多少少還有幾分合法性。
反而是陶商若學呂布,也自領州牧,就沒有任何合法性,號召力明顯就不如呂布。
所以他決定派糜竺前往許昌,去向朝廷,向曹操爭取一個名正言順的徐州牧,如此便可以政治上,徹底的壓倒呂布。
誰都知道,許昌的那個天子,只不過是曹操手中的傀儡,但天子的旨意,依然代表著大義所在,有了這面大義的旗幟,陶商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討伐呂布這個“亂臣賊子”。
盡管這面大義的旗幟,對陶商的實力加成有限,但在他與呂布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哪怕是一點點改變實力對比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至于為什么派糜竺去,原因也很簡單,出使朝廷,至少也得派個有名氣的人,陶商麾下這些部將,多為召喚出來的英魂,他們的能力勝于糜竺,但在這個世界,名聲卻遠不如糜竺響。
“怎么,子仲你不愿領這個差事嗎?”陶商看出糜竺有幾分猶豫
糜竺忙搖頭,“竺當然愿意,只是竺在朝中影響力有限,沒有把握一定能為主公求得這州牧之職,恐負了主公的信任。”
糜竺稱呼中已改了口,稱陶商為主公,只是底氣卻不足。
“事在人為,你到許昌之后,不必要先急著見曹操,可四處宣揚呂布有多么多么的厲害,我的實力有多么不濟,早晚會被呂布吞并,我料曹操必會準我所請。”陶商鷹目中掠過一絲玩味的笑容。
糜竺聽得陶商一番叮囑,先是一怔,旋即再露恍悟之色。
前不久呂布才襲取兗州,跟曹操打得不可開膠,差點逼死了曹操,迫使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呂布趕到了徐州。
在陶商看來,曹操必定將呂布視為潛在的威脅,如果他得知這個威脅死灰復燃,將有可能奪取整個徐州,從東方對其統治區構成巨大的威脅,以曹操的謀算,絕不會坐視不顧。
陶商的計劃,就是利用曹操對呂布的忌憚,迫使其不得不把徐州牧之位封給自己,借助他的力量來牽制呂布。
“主公英明,竺知道怎么做了。”糜竺恭維過陶商,欣然領了這差事。
能夠被陶商賦于出使朝廷的重任,這充分表了陶商對他的器重,若能為陶商立下此功,他就能在陶商陣營中站穩腳根,這樣絕佳的機會,糜竺自然不會放過。
他正要告退,卻又瞟到了一旁默不作聲的妹妹糜貞,于是干咳了幾聲,笑道:“還有一件事,竺不知當講不當講。”
陶商點點頭,示意他有話盡管說。
“是這樣的,先陶公為舍妹與主公定下了這樁婚事,不知主公打算何時迎娶舍妹?”糜竺笑呵呵的問道,至于先前退婚之事,就當沒發生過一樣。
此言一出,糜貞臉畔頓時一紅,埋怨的瞪向自家兄長,怪他不該在這公開的場合,提自己的婚事。
陶商也是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為何要帶自己的妹妹來,原來這是要使美人計,想重提婚事,利用聯姻來確保他糜家的利益。
他不禁感嘆糜竺的商人本質,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絲毫不顧顏面,竟然好意思重提聯姻,別忘了當初可是他們兄妹逼著自己要退婚的。
陶商沒有回答糜竺,卻將目光看向了面帶羞意的糜貞,淡淡道:“我陶商向來言出必行,既有婚約,我自然會遵守,只是我看糜小姐似乎不大情愿,我陶商也不強人所難,只要你開口,我大筆一揮,解除了這樁婚約便是。”
前番陶商屢次拒絕退婚,那是他要爭一口氣,故意惡心糜家和劉備。
現在形勢卻不同了,換成糜家又求著他要聯姻,陶商若還歡天喜地,求之不得的答應,男兒的傲骨又何在。
他這番話就是要表明,我陶商不差女人,你糜家大小姐也不是什么珍稀國寶,我非娶不可。
糜竺一聽這話,頓時臉一白,尷尬的看向了自家妹子。
糜貞則已秀眉凝成了一團,端莊秀麗的臉上,不禁是羞紅,更有幾分惱色
自己堂堂一大姑娘家,主動送上門來求聯姻就夠恥辱的了,現在陶商的態度卻非但沒有半點高興,反而還不冷不熱,這更讓糜貞覺得受辱。
雖是慍惱,糜貞卻又清楚這是她活該,誰讓她當初找上門去,那般咄咄逼人的要求退婚呢,現在陶商的態度也是再正常不過,一報還一報而已。
深吸過一口氣,糜貞緩緩站了起來,明澈的眼眸正視著陶商,不卑不亢道:“民女先前就曾與公子坦白過,民女選擇夫君只有兩個條件,一是要對我糜家有利,二來,那個人必須是當世英雄。”
糜貞竟然把話說得這么坦白,也不婉轉一點,把糜竺聽著心中一驚,生怕惹惱了陶商,額頭上不禁冷汗直滾。
糜貞卻毫無所懼,繼續道:“民女也承認,之前我是看走了眼,錯看了劉備。而公子也用自己的所作所為,證明了公子才是民女應該選擇的那個人。公子既然問民女的態度,那民女就坦白的講,我是誠心想嫁與公子,倘若公子怨恨我當初所為,不愿意娶我,我也決無怨言,一切聽憑公子決斷便是。”
一番清亮干脆,不卑不亢的話說罷,大堂中一片靜寂。
甘梅等所有侍奉在側的人,都驚訝的看著糜貞,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陶商也很意外。
他沒想到糜貞是這樣的從容不迫,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可以如此坦然淡定的談論自己的婚事,全然沒有尷尬羞怯之意。
他更意外的是糜貞的坦白,沒有卑微羞愧的向自己道歉,巴巴的乞求自己的原諒,而是坦然承認了自己當初選擇的錯誤,承認了她現在決定嫁與自己的真正目的。
糜貞的從容不迫,還有她的坦率,讓陶商對眼前這個青史留名的女子,無形中少了幾分記恨,平添了些許欣賞。
“果然不愧是商人的妹妹,三句話都離不開一個利字啊……”陶商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糜竺聽出他話中有諷意,還道陶商被妹的直白惹惱,嚇得神色慌張,忙想開口解釋,替妹妹求情。
未等他開口,陶商卻將手一抬,示意他不必說什么。
然后,他正視著那張坦率從容,端莊秀麗的臉蛋,微微一笑,“不過,你好在夠坦率,坦率的談利字,總比滿口仁義道德,私下卻唯利是圖的偽君子要好,我很喜歡。”
“我很喜歡”四個字一出口,糜貞本是無瑕的臉畔,頓時染上一層紅暈,明澈如冰的眼眸中,更是閃爍起驚訝之色。
她本是受不了兄長的逼迫,又忍受不住對陶商熱臉貼上冷屁股的羞辱,忍無可忍下,干脆把憋在心里的話,統統都說了出來,宣泄完之后,卻又有點后悔。
她卻沒想到,陶商竟這么有氣度,不但沒有惱怒,反而還來了一句“我很喜歡”。
喜歡什么?喜歡我的坦率?還是喜歡我的人?
糜貞想不明白,索性一咬牙,大聲問道:“既然你說喜歡,那你到底娶不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