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悄然翻墻而過落于東大街盡頭的一座高墻大院之中,沿著墻根貓著腰走入一片紫莖綠葉的竹林之中,竹林后面是一座精舍古院。
在這楚京之中,見多了豪門廣廈,此處顯得那么清悠寧靜,院中有假山流水草亭,草亭之中還有對弈的棋桌,看起來主人應該是一個頗為閑云野鶴之人,才有這份閑情逸致。
黑影一直行至精舍西面的一扇鏤空著日月山川的朱窗前,方才停下。
咚-咚-咚。
輕扣了三下朱窗,就在窗臺外的一個暗盒里放入一個信札,然后靜心等待。
支著額頭在窗前坐了一夜的男子聞聲,睜開雙眼,一抹暗光滑過眼底,起身推開朱窗,打開暗盒拿出其中的信札讀了起來。
圓潤而飽滿的指四輕扣著長案,發出“得得”輕扣的聲音。
良久道,“繼續盯著宮中還有若敖子琰手下人的一舉一動,有什么消息立即傳回來。去吧!”
“是。”
黑影說完攀著墻垣一個倒勾再度原路離去。
而屋中的男子就著一整夜都沒有熄過的蠟燭將手中信札點燃,丟進了旁邊的白玉香爐之中,化為灰燼。
“公子,三公主又著人來傳信讓我們入宮了!”
不久,一聲懊惱的抱怨由門外傳入,然后一道身影推開古院的大門向著紫竹林這邊而來。
窗前駐立沉思的男子聞聲似乎毫不驚訝,只輕輕振了振衣袖上昨夜落下的雨水轉身,說道,“準備一下,進宮吧。她的耐心可不多,別讓她久等了!”
“公子,我們不去豈不更好?……”
靜安耷拉著腦袋說道,但也知道不可能,只能一邊依言準備,一邊低聲嘟囔道,“公子為什么每次都一點不生氣呢?若不是他人微言輕,都恨不得將那個什么三公主爆打一頓,敢欺負他家公子,他有機會一定要叫她好看!”
“長的也不咋滴,腦子又不聰明,還不聽人勸,老一副‘全天下我最美’的樣子,大家都來看我吧。”
真是倒足了他的胃口。
負手望著窗外隨風颯颯作響的紫竹,如一管管紫毫挺立直通上天,可是卻偏有人于頂端修剪了它們的枝葉,讓它們不能扶搖直上青天,偏與那精舍齊高。
成嘉搖頭長嘆道,“不懼虎狼之敵,唯懼豬之盟友。”
“唉……與他的比試,徒增一筆敗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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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爺,這幾日宮內不太平,王妃叫你消停幾日。等過了這一段,王妃說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就算把我楚國的天捅破了,她都能給你兜著。但是這幾日,你絕對不能再去招惹那個若敖子琰。”
青屋居的水榭之內,此時,劉嬤嬤一臉陰沉地看著才被撈回來,就招了幾個美人胡鬧的吳越,皺著眉頭訓道。
所有宮人和美人聞聲都停了手中的動作,“踉蹌”一下跪倒在地上。
“嬤嬤饒命!奴婢們不敢了!”
整個紫煙宮,除了吳王妃,和羋昭,還沒有哪個人敢不聽劉嬤嬤的話呢!
且不說這幾日在她手中喂了白龍的宮人就不計其數。
真正是最可怕的存在。
“每日說這些,煩不煩!”吳越不耐煩地拉下臉。
這個老東西不就是仗著姑母撐腰,老是對他管東管西,扭頭一把拉起地上跪著的美人坐在懷里,寒聲命令道,“起來,都給本公子繼續跳,繼續唱!”
“嬤嬤,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好。”吳九舔著一張笑臉,跟在后面送她出門。
“哼!把你家公子,這幾日給我看牢了,除了紫煙宮,哪里都不準去!”
“是是!小人聽命!”
待見劉嬤嬤的身影消失在青屋居的大門外,吳九才耷拉下一張臉,捶胸頓足地哀號道,“我的爺,我真快被你害死了!再這樣下去,絕對有一天我要跟著一起倒大霉。”然后回身進了水榭,只見剛才還在與美人胡鬧的公子,此時卻一臉陰沉地一把推開身上坐著的美人,大吼道,“都給本公子滾出去!”
“是是……”
一眾宮人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美人眼見前一刻還在她身上逞快活的公子爺說變就變,比那天氣還快,傻愣愣地呆坐在地上。
“還不快走!公子爺發火了!”眾人眼見她還傻坐著,一把拉起她。
“我的公子爺,我的祖宗,求求您了!”別再折騰了。
吳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走,我們去朝夕宮!”吳越不管不顧,起身就要離開。
“不行!公子爺,剛才劉嬤嬤已經發話了,這幾日除了紫煙宮,您哪里都不能去!”更別說他們的死對頭朝夕宮了,吳九抱著他的腿不放手,說什么都不讓他出了紫煙宮的大門。
“該死的老東西,每日在這宮里腥風作浪,今日更是管到我的頭上,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吳越破口大罵道。
“公子,我們還是另外想辦法吧!”吳九小心翼翼地勸著這位祖宗。
“滾,本公子現下不想看到你!”
憤恨地瞪了一眼沒用的隨叢,吳越一腳踢上吳九的胸口,大罵道,明明疼的難受,吳九還是舔著笑臉道,“是是!公子,我現在就滾。”
“算了,你給我滾回來!”吳越突然又道。
“公子爺,有什么吩咐?”吳九舔著臉又滾回來,吳越招了招手,在他耳邊耳語道。
“什么!”吳九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天朗氣清,秋風送爽,紫煙宮進出的必經之處,假山長廊上,紫藤花蔓隨風搖擺,灑下淡淡飄香。
只見藤蔓之下吳越一臉痞笑,以手枕頭,望著遙遠的天空,斜倚在廊柱上,遠處還站了二三十名名為保護實為監視的禁軍。
等了許久,眼尖的他終于瞧到他要等的人,從長廊一邊猛地竄了出去,吳九抓都抓不住,“啪”的一聲就上前扣住來人的肩膀,戲謔道,“看你們一臉喪氣樣,怎么看來又要進宮挨罵了?”
見怪不怪地看著靜安那張吃癟的樣子,吳越付之一聲大笑。
靜安輕哼一聲,扭開臉不答話。
吳越甩著一頭玉帶編織的小辮子,渾不在意,眉尖微挑,看了一眼成嘉,“見到本公子似乎很不滿意,成嘉?”
看著帶了一伙禁軍攔住他去路的吳越,成嘉少見的眉頭輕簇,拱手回道,“只是有三公主的重托在身,所以才沒有看到吳公子大駕光臨。”
“哼!看來表妹又準備要你幫她奪回她的心頭愛,準備怎么做?想好了嗎,說來聽聽。”臉上的淤青還沒有消退的吳越抱著胸口,和羋昭相同命令的語氣問道。
“不知道吳公子有什么高見?”成嘉不答反問。
“我還真有一個法子,怎么有沒有興趣聽聽?”吳越那雙叛逆的濃眉微挑,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靜安。
“靜安,你先去前面等我,我有些私話要單獨和吳公子,聊一聊。”成嘉素手輕揮。
“是,靜安先行,兩位公子慢聊。”
靜安向二人行了一個告退禮,只是走前低垂的視線古怪地看了一眼堂而皇之逗留在楚宮之中的吳越,暗忖明明昨日他才被若敖子琰送出京城,怎么這么快就被撈了回來,吳王妃的速度還真快。
“你們退后一百步,守在各處,不要讓任何人通過!”吳越揮了揮手。
“是,公子。”禁軍侍衛領命退后至長廊兩端,守住各出口。
“上次我給你說的事情,怎么樣?”
“這樣你既可以輕易完成任務,也不用再多費些什么歪心思,思索著怎么刺殺下毒這些鬼把戲,最后事情不成,還反倒給我們吳家惹上一身腥。”吳越抱著臂靠在石柱子上一臉不屑地道,仿佛說的是跟他毫無關系之人。
“吳公子高見。”
成嘉聞言卻眉頭皺的更深,“只是吳公子那番話不是應該說給王妃聽更好嗎?”
“哼!”
吳越撇開臉不回話,要是行的通,他何必在這里等著。
“嘉倒是對此事樂見其成,只怕令尊吳侯和王妃都不會滿意這樁婚事。”眼見對方不言不語的樣子,成嘉肯定地說道。
“你按我說的做就可以,我家的事情,自有本公子擺平!”吳越大手一揮,才不耐煩聽這些,他只要結果。
“那容嘉好生著磨一下此事。畢竟大王玉旨已下,要悔婚恐怕并不容易。”成嘉沉吟片刻。
“我自然有辦法。”
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吳越眼中難得露出一抹勢在必得之勢,他就不信都那樣了,楚王還敢將羋凰嫁給那個若敖子琰,豈不是戲弄朝中大臣嗎?
“為了確保三公主這邊萬無一失,嘉這邊會幫公主再想想其他安排。”成嘉點了點頭。
“嗯,你去安排吧!”
吳越與他達成意見,遂領著人揚長而去。
成嘉良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手輕支著額頭輕敲,最后輕嘆一聲,“看來這個麻煩還得另外再想想辦法才能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