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昭剛剛落坐,司書和清浦二人隨后就捧著一個蘭花描金的玉盒,笑彎彎地走入亭中,看著子琰和羋凰一左一右的方向清聲稟道,“公主,公子派人從齊國運來的東西已經到了。”
只見清浦將司書手中托著的錦盒打開,取出里面一只精巧的墨玉胭脂盒恭敬地呈上。
“這是雪蘭含芳脂,用了可以令女子的肌膚如雪般無瑕,還帶著一絲幽蘭的暗香,對新傷舊傷的傷疤復原極好。公子說他極喜歡這味道和顏色,命清浦專門為公主從齊國商人手中購來,大婚之前用。”
羋凰還沒有來的及說話,羋昭就嬌笑出聲說道,“這樣的好東西,少師大人未免太小氣,也不給羋昭帶一點。”
一番話禮貌又討巧,羋凰暗暗挑眉,輕瞥了一眼笑的討好的羋昭。
若不是這身燦燦生輝的打扮整個后宮獨一份。
她都有點不相信身旁之人就是她那個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三王妹。
果然任何時候,美色惑人。
隨即羋昭的侍女秦紅不客氣地不問自取,將清浦手中的雪蘭含芳脂直接拿過,恭送到她面前端詳,墨色的玉瓷襯的里面雪白的膏脂,如雪般瑩白透亮,還印了一簇空谷幽蘭。
以銀勺輕舀了一點,輕拍在羋昭的手背之上,幽香撲鼻,很是誘人。
“公主,你聞聞,味道可好?”秦紅討好地道。
“嗯,我看看。”羋昭將手背遞到鼻間輕嗅,良久說道,“公子的果然都是好東西,姐姐命可真好。”
話畢,秦紅又把羋昭用過的雪蘭含芳脂遞到羋凰手中。
從來到尾,沒有問一句對方愿不愿意。
羋凰忍不住心底冷笑。
她都用過的東西,再還來。
她這個王妹還真當她這里是灰坑填埋場(古代垃圾場)?
什么用過的,不要的垃圾,都往她這里扔!
“不就是一盒胭脂膏子么,王妹用了就是,姐姐的就是妹妹的。”輕笑道,羋凰將遞到手邊的胭脂又退回到羋昭手中。
姐妹二人一來一往。
旁若無人地決定著不屬于她們的東西。
“這話感情好!若是姐姐一直這么大方就更好了。”羋昭嘴角微牽,目光意有所指地看著她手中的胭脂,更看向一旁不說話的若敖子琰。
“是嗎,琰倒是第一次知道長公主原來這般大方?!”
托著玉杯的男人聞言,一雙劍眉聚攏成川,目若寒星的眸子落在他左右二女身上,竟然能夠如此旁若無人地決定著他若敖子琰的東西,絲毫沒有過問他這個主人的打算,幽深的眼眸,眼皮微抬地看了一眼此時笑容可拘腰肢半含的羋凰。
羋凰聞言不置可否地輕笑。
若敖子琰冷笑一聲,諷刺道,“既然長公主都不在意,這盒就送給公主了,反正子琰還有的是。”
“那昭就在此多謝公子了。”羋昭極為歡喜地謝道,暗自得意地握著手中的墨盒,輕蔑地看了一眼羋凰,好像她得到的不止是一盒姻脂,而是她夢寐以求的這個男人。
“不知妹妹今日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眼見剛才好好的若敖子琰突然之間變了顏色,羋凰頗有些煩躁地想要極早打發羋昭了事。
“后日就是中元節,王妹我舉辦了一場中元小宴,到時候公子和王姐可要賞臉光臨。”羋昭笑著邀請,嫵媚的目光卻只看著若敖子琰一人。
“長公主去,琰自然同去。”
若敖子琰避開那雙嫵媚的眉眼,幽深的黑眸卻是望著對面的羋凰,出聲問了最后一句,“長公主,你去嗎?”
“王妹邀請,王姐怎好不去呢?”羋凰想都未想地回道。
就算是紫煙宮里下刀子,她也一定會去。
“大王復診的時間到了,兩位公主慢聊,子琰先走了。”
若敖子琰“啪”的一聲將玉杯拍在桌上,起身說道,然后帶著清浦長袖一甩,舉步走出三生亭,其姿態甚是高傲,與一直半含著腰肢,笑的一臉卑躬宛如奴仆的羋凰,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公子慢走,秦紅你代我送送公子!”羋昭毫不在意子琰的傲慢,反而笑著起身命侍女向送。
只是待他離去,臉上那一直掛著的親切笑容立刻換掉,冷哼一聲,領著她的八大侍女裙帶飛揚地揚首離去,“本公主也走了。”
“不再坐坐嗎?”羋凰彎著腰再三挽留。
“對了,那天可一定要來,我可不想讓公子失望。”臨出門前,羋昭的鞋尖突然一頓,嫵媚的眉眼回頭一瞥,由上往下打量了一眼羋凰,強調道。
“好,一定。”
被那雙計較的眸子打量著,羋凰有一種被黃鼠狼盯住的感覺,但仍然一臉笑意地答應。
“那王妹好走,大姐就不遠送了。”
笑著將她送出園子,直到羋昭那道裊娜背影遠走不見。
一直含著的腰肢才緩緩挺直了起來,臉上那可拘的笑意也冷了十分。
司琴站在身后,有些可惜地道,“公主今日不應該將公子送的胭脂轉送三公主的,想必公子已經不高興了。”
這種事情換作任何人想必都高興不起來吧!
“難道收回來不成?”
羋凰不認同地說道,“我們破曉殿,不能因為沾著個‘破’字,就真成了他們紫煙宮的灰坑掩埋場!況且她既然喜歡這樣被我們捧著,我們就把她捧的‘高高的’,且看她有一天摔下來的時候,可能直地起腰來?”
司琴秀眉微皺,暗暗思量,自覺公主這番話十分在理。
“司琴,我們不是為了給人當一輩子的下人,才對人奴顏卑躬的。我們可以讓一時,不可以讓一世。”羋
凰堅定地說道,抬眸深深望著紫煙宮的方向。
想著上一世,她對她們避之不及,最后還不是斷送了性命,做了蛇中餐;這一世,她就要在她們眼皮子底下,活的一日好過一日,讓她們悔恨不及。
“是,公主。”
司琴敬畏地看著自家的主子。
回到破曉殿的二人,一進門就看到聲稱要去復診的若敖子琰根本未曾離去,而是端坐在花廳中,肅穆寒星,帶著一股沉怒的意味,冷冷睇著她,開口問道,“剛才三公主若是要的不止一盒胭脂,而是琰本人呢!”
“長公主還會轉送他人嗎?”
“這個……”
她根本就沒有想過。
就連一盒被羋昭染指過的胭脂,她都嫌棄,何況是自己的丈夫。
清浦和司書二人站在石階下,不斷地瞪眼睛,搖腦袋,對口型,“公主,千萬不要說‘可以’!”
羋凰擰著英眉說道,“那盒胭脂已經被她染指,太臟,我不需要!順水推舟給了她,不過面上人情罷了,駙馬因此生氣,甚至自比一盒胭脂,不會太無理取鬧了嗎?”
“我無理取鬧?”
劍眉成川,聲音高揚。
若敖子琰此一生還是第一次聽到對他這樣的評價!
他會是無理取鬧的人嗎?
清浦司書聞言,雙雙搖頭,無聲說道,“公主說的都不是真的,公子,請相信我們,您是最睿智無雙的!”
“對于凰而言,駙馬又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凰一生的丈夫。別說送人了,她動你一根手指都不行!”只要一想到羋昭用她那雙手,別說觸摸,就算輕點一下若敖子琰那張天人似的玉顏,她就難受。
她的人,即使她不愛,也不容人染指。
“駙馬自比一盒胭脂,不是無理取鬧是什么?”
羋凰不解,若敖子琰這樣睿智無雙的人,怎會做這小兒女的情狀。
“是這樣嗎?”劍眉高挑。
若敖子琰起身緩步走到羋凰面前,在她和朱門之間,半撐起一條手臂形成一道人墻,一雙幽深的眸子俯視于她,想要看清她此時的想法。
究竟是哄騙,還是真心?
“嗯。”
被半圈著的羋凰一張麗顏被熏的微紅,不自然地偏開頭,“她太臟,我不喜歡。”
“所以你最好不要讓她靠近你一丈之內!”說到最后,羋凰竟反過來瞪著男人。
不知何時,花廳之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若敖子琰一把將羋凰壓在墻上,在她頭頂上吐氣如潮回道,“這個自然,我是凰兒一個人的!”
一股不知名的顫抖滑過羋凰的心尖,僅僅是這樣的聲音和話語,又叫她內心起了一種奇異的緊張。
羋凰何時見過等風流陣仗。
暗道若敖子琰這個妖孽還讓她好不好活了。
想起二人間這兩日間的種種親密,麗顏紅透如煮熟的蝦子。
“只是我若敖子琰的妻子不需要對任何人奴顏婢躬!”羋凰那奴顏婢躬的模樣真的十分討厭,討厭到他害怕有一天會因此失去她。
“記住,別說一個羋昭,即使楚王也不行!”
“嗯!”羋凰仰著一張麗顏,如水的曼眸,抬頭仰望著那張雕顏玉表的容顏,發誓一般地對自己,也對他說道,“我一定會努力成為配的上你的妻子!”
今日放下的尊嚴,她會一點點拾起來。
她要所有俯視于她的人,有一日全部仰視于她,正如今日她含腰仰視眾人。
“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若敖子琰深深說道。
“不要負我!”
“好。”羋凰一言應諾。
只是即使重生,多活一生,羋凰還是不明白,有些承諾并不像說到那么容易做到。
睿智多謀的若敖子琰也并不知道,人心和命運是這世上最不可捉磨,也最不可掌控的兩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