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北城大街上,一路紅燈高掛,手持兵甲的護衛,祥云石磚鋪道,一座令尹府占據了整個北城大街。
等候了一整日的令尹子般率領若敖氏一百二十七名族人,闔府出來相迎。
車駕停穩,司琴她們挑開車簾,江流他們擺好車凳,小正子命人撐著華蓋傘,若敖子琰牽著羋凰出來。
若敖府的門庭極為氣派不凡,有三座鉚釘金漆朱門,兩只巨大的銅獅或坐或立,高高在上,俯視世人。
紅衣金甲的若敖六部,腳踩高級牛皮皂靴,腰間系著鐵制腰帶,手持鋒利長戟。
凄風冷雨中,凜然不可侵犯。
每一處都彰顯著它身為楚國頂級門閥世家的非凡之處。
羋凰暗暗環顧四周,今日所有的若敖氏的都到齊了。
除了那位剛剛才被捉走的四叔。
本來多好的日子。
經歷了一整天后。
現在,羋凰的心情壞透了。
就連站在最前排等了一天的令尹子般和王夫人也一臉郁色;而其他人有的則是如若敖越椒和若敖子克一般一臉戲謔之色,等著看好戲;有的如雪兒一般天真不知事,好奇的年輕男女在后排探頭探腦;還有如三爺爺和身為族長的若的長輩,皆是又激動又愧疚。
若敖氏的族人表情不一。
齊聲參拜,“我若敖氏全族,參見太女,參見駙馬!”
羋凰目光沉沉,看在眼里,簡單一句“平身”,就不再多說,和若敖子琰一起步入府內。
站在大門上,極目向內望去的羋凰,一眼幾乎望不到盡頭。
若敖府占地之廣,令人不敢想象。
城外流民沒有一片瓦礫,這里卻是飛檐樓宇,錯落相交,怎么看也看不到盡頭,時不時還有假山突起,瀑布飛流,奇花異草遍地,古樹參天,郁郁蔥蔥,美不勝收,一條從城外引來的大江暗河穿過整座府邸,雨聲之外,時不時還可以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
一門一洞間,有輕絲大袖長裙的美人相迎。
環佩叮當,恍若仙境。
若不是看到四處有若敖六部的重兵把守,羋凰真要以為誤入人間仙境。
令尹府,果然是我楚國的“神仙府地”!
百姓對令尹府的傳說。
真的毫不夸張。
明明下了一整日的雨,可是只要你跨進這座門庭,俗世的混濁,再不可聞,涼薄的夜風中,一股奢靡的淡淡幽香,混合著靡靡琴音,拂面而來。
在這座千重華府之中,三百年的權勢積淀之下,羋凰卻從他的骨子里聞到了一股深深的腐朽。
相對于城外流民無房可住。
若敖氏一百二十八口人。
卻占據了城中最多的土地,最多的糧食,最美的華宅。
若敖子琰眼見羋凰怔怔出神,低聲問道,“怎么了,看呆了?”
“是啊,看呆了!”羋凰心底暗笑一聲,抬頭回道。
“呵呵,還有更美的。”若敖子琰笑道。
“恭迎太女和駙馬。”
管家和王媽媽笑著迎上來,“馬車己經備好,請上馬車。”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擁著羋凰和若敖子琰進府,又轉華蓋馬車,然后片刻后便來到若敖氏的家廟,由若敖子琰領著羋凰告祭列祖列宗,并向若敖氏的長輩一個個拜見過去,然后禮畢眾人轉向楚忠堂。
楚忠堂,是楚武王下旨修建的一座議事堂。
在楚忠堂的橫楣上懸掛的是楚武王的親筆題字的金匾。
“忠我大楚,世代賢良”。
八個字,以供萬世子孫,代代瞻仰,銘記于心。
現如今這八個字的意義,更多等同于御賜金牌。
可以在大楚橫行無忌,奉為王法。
羋凰想到白日里若敖子農欺壓百姓的行徑,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嘲諷。
如今若敖氏還算賢良忠誠的賢臣有幾位?
令尹子般,司馬子良,三爺爺,若敖子琰。
若敖越椒,若敖子克,算嗎?
六級的玉階上,所有的若敖族人論資排輩而坐,羋凰和若敖子琰,如今身為太女和駙馬,自然是身份最高,高坐上座。
所謂的家宴也是奢華無比。
從三日前就開始準備,選擇了最好的食材,挑選了最好的廚子,豐盛精美無比。
眾人紛紛和羋凰寒暄了幾句,宴會就正式開始,絲竹聲起,美人翩翩起舞,只聽坐在右下首作為族長的若敖子良,第一個起身賀道,“今日讓我們為琰兒和太女的新婚,共同舉杯!”
坐在他身邊的夫人呂氏聞言格格笑出聲,用每一個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向坐在上首的羋凰舉杯笑道,“時間匆忙,希望太女不要嫌棄大伯母今日準備的家宴!”
羋凰看著長案上的珍饈佳肴,酒鼎寶器,瓊漿玉液,還有朱墻上繪制的斑斕華彩,場中美人如玉,纖腰如柳,婀娜款擺。
而堂上上千盞華燭高燒,更是照耀的楚忠堂,亮如白晝,盈盈生輝。
如此豐盛,要是還嫌棄。
還有什么宴可以比的上?
只是呂氏的討好,放在有些若敖氏族人眼中,卻流露出明顯的不屑。
尤其身為庶長子的若敖越椒,一雙虎目含著一股陰霾,聞言冷熱一笑,隨之開口道,“平日倒不見母親對我這么熱絡。”
呂氏聞言一怔,但隨即又笑道,“你是我的兒子,都做了這么多年,再熱絡豈不是見外。”
一直沒有說話的羋凰,不動聲色地將若敖氏大房所有人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一抹冷光滑過眼底。
在城外流民為一口米而跪地乞憐時。
這些貴人們卻在為著一頓晚宴是否豐盛而勾心斗角。
這就是站在權力頂端上的門閥世家,他們關心的永遠只是自己手中的權利,地位,利益,從不關心百姓的死活。
羋凰一聲冷笑,看著若敖越椒說道,“大伯母客氣了,今日的家宴十分可口。不過,如果大哥覺得飯菜不合胃口,可以出城去看看,那些流民連我們如今吃剩的殘渣都享受不到!”
呂氏聞言一怔,隨即朝著若敖越椒更是得意地回以一笑。
坐在左下首的令尹子般和坐在上首的若敖子琰見此,父子二人眉頭同時一鎖。
對于若敖越椒這個大侄子,令尹子般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喜歡,曲指敲擊著桌面,招了招手,將管家叫了過來,耳語一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