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藍天,白云,河風。
劃過天空中的江鷗,在云夢澤的大澤上自由自在的翱翔著,偶爾穿過巨大的風帆和船舷,與它一同馳騁在江河之上。
清晨金色的陽光輕輕地穿過雕花窗棱之中傾灑而入,漸漸驅散了一室的昏暗,帶來淺淺的光明。
可是睡在床上的女子懷里抱著一個粉嫩的男孩,卻一雙峨眉緊緊皺起,不曾醒來,無邊的白龍潭下,漆黑一團,水藻飄飄蕩蕩,巨大的白龍潛伏在她的四周,每日每夜地猙獰地看著她,而她們彼此靜靜地在湖底對峙著。
她護著懷里的孩子躲在石穴之下的一處深洞之中,這是她找到的唯一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就在寒潭最深處,而巨大的白龍盤旋在潭底,一雙銅鈴大的巨目劃過四處游蕩,長長的蛇尾在水中搖擺,穿過漂浮的水藻卷起潭底的巨浪,不斷尋找著她們的蹤跡。
她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匕首。
不給它任何可趁之機。
將自己蜷成小小一團。
“夫人,您醒醒!醒醒!……”
一道不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一邊邊響起。
“姑娘,你來看看,夫人是不是靨著了?”
“太女,你醒醒!”
司琴聞言擔心地上前喚道,“太女肯定又是做噩夢了。”
李嬸心中存疑,這夫人心中難道是有什么憂慮不成,不然為何是又做噩夢了。
羋凰聞聲慢慢睜開雙眼,腦海中的噩夢漸漸消失,臉色由白到漸漸紅潤,只見是昨晚廚房的李嬸和司琴她們一起站在床邊,緩緩坐起身來,“李嬸,你怎么來了?”
“是大人叫李嬸來叫您和小公子一起下去吃早膳的。”
司琴上前扶起羋凰,給她背后墊了一個軟枕,如今羋凰已經八個月的身孕了,身子重,因為一些治失眠的藥不能用,所以這噩夢依然沒有斷過,順手替還在睡覺的成非揶了揶被子說道。
“夫人,大人已經做好了早膳,四小姐也起來了,在樓下的廳中等你和小公子下去了。”說完之后,李嬸的臉上浮現一絲愧疚,原本廚房的工作應該是她們這些下人的,可是如今她們卻無用武之地。
只能過來傳話。
“早膳?”
羋凰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但是看到李嬸的表情之后,就想起昨夜成非吵著要成嘉以后給她們天天做飯,想到這里,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
看著李嬸皺著的眉頭,就連她都能理解李嬸的心情。
那可是楚國右徒執政的手!
用來做膳,真是大材小用。
“好的,我知道了,麻煩李嬸你特意跑過來一趟。”羋凰笑笑,向李嬸謝過。
“沒事,沒事……都是應該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有什么需要想吃的就給我說。”李嬸何時見過這么平易近人的夫人,李嬸更是打心眼里希望夫人平安生下孩子。
回了廚房后,更是發動一些媳婦看看能不能為這樣的成大人和夫人做些什么。
“就是,大人和夫人都是好人!”
“嗯,你看我們家的漢子現在每天上田,孩子還可以在那貴人讀的私塾念書,生病了還能去醫抓藥,這樣的日子,我這一生都沒過過……”
“這樣的好人,就應該長命百歲!”
“我們在東郊才有好日子可過。”
底下東郊百姓的閑聊自然傳不到羋凰的耳邊,房中,換了衣裳的羋凰看了一眼昨晚吵著要娘親,最后和她睡了一晚的成非,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臉,笑道,“小懶豬,該起床了,你二叔給你做好吃的了!再不起來,就沒有了。”
“不不,我現在就起來!”
成非聽到聲音,睜開小眼睛,撅著小嘴吵著要穿衣洗漱下去吃飯。
司琴拿來成非的衣裳,羋凰拿起成非的小衣將他抄在懷里,幫他抬起小胳膊穿了起來,司琴在一旁遞上成非的小襪子小鞋子看著床上的女子,笑道,“真不知道以后小公子生出來有沒有非公子這么可愛”
司書看看成非公子的小臉,再腦中回憶著駙馬的臉,“那肯定比非公子好看。”
“男孩子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別太調皮,聽說很多小公子特別難帶。”司琴想到以前一些老嬤嬤們說的關于給小公子們喂飯穿衣讀書,沒有一樣容易。
羋凰給成非穿好衣裳,摸了成非的腦袋,又摸了摸肚子,聞言笑笑,感嘆她們現在的生活真是太愜意,愜意到讓她都覺得那些噩夢都只是殘留在她腦海里不肯離去的前世記憶。
一樓船艙的花廳中,成晴晴梳洗好后,早早就到了,看著正端著菜碟和玉碗正在認認真真地擺桌的男人和一大桌子可口的膳食,發出一聲大呼小叫,“二哥,你今天這是怎么了,做這么多好吃的給我們。”
醫老已經在桌子邊上坐下了,嘀嘀咕咕道,“誰說是做給我們的……”
成嘉輕咳兩聲,看了醫老一眼,“我記得你不是想要那種可以治療傷口的藥嗎?”
醫老立即乖乖閉嘴,默默地在那張多嘴多舌的嘴邊比了一個把嘴縫上的動作,然后向他著急地催道,“嗯嗯,那你快點想想。”
“上次在碼頭工地上被砸傷的幾個工人的腿到現在傷口還沒有愈合,比你上次情況糟多了,現在的草藥不管用……總得再想想辦法,他們的腐肉我都刮了幾次了,重新換藥還是一樣,這種大面積的創傷很難醫治……雖然他們得了賠償,但是那幾個漢子擔心下半輩子變成廢人拖累家人,叫我給他們一個痛快……”
“唉……可憐啊……”
成嘉聞言擰眉頷首。
“我盡力想想,但是我看了這么多醫書,還是有很多不會。”
雖然他已經在盡最大程度回想一些以前農村里的老中醫方子,可是畢竟他不是專業的醫科院學生,而很多醫學上的難題還是得靠醫老自己攻破,而這次修建碼頭已經發生幾起工程事故,要么是治不了,要么能治的,卻總是好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碼頭這邊建筑工地,環境臟亂差引起的重度感染。
成嘉看著醫老道,“神農嘗百草。”
“我們只能一次次嘗試了。”
“這嘗試中總會有不治的。”
他們不是圣人,不能避免。
醫老聞言背著手道,“知道,知道……你說我這一身醫術,到時候留給誰呢?你小子這么好的苗子又不跟我學。”
“醫老,醫老,留給小童!”醫童聞言舉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