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常侍看了眾臣半天,不見一人出列,目光最后落在最前面的令尹大人身上,開口道,“令尹大人,今日若是無事可奏,那就退朝罷,大王累了!”
令尹子般看了眾臣工一眼,見他們都無事可奏,頷首道,“諾!”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跪地道,“吾等恭請大王圣安!”
“退朝!”
羋凰默然地從金椅中站起,看著楚王昏睡著被人扶上金轎從側門抬出金殿,漸漸走遠,還有相繼從三十六道朱門穿出離去的眾臣,不禁目光一沉。
司琴扶著她的右手臂,不解道,“太女,今日早朝上陳大人好像沒有上報流民案?……”
“我已經看到了!”
羋凰玉手緊握,然后抬步追上離去的陳晃,剛一出門,陳晃就等在金殿檐下,一臉愧色地拱手說道,“陳晃有負太女所托!”
他的話音剛落,便瞧見一行人言笑晏晏地從渚宮前面的御道上經過,其中一人三尾鳳的司敗官服,笑容不羈,赫然正是有些日子不見的若敖子克!
男人唇角翹起,兩眼微瞇時就像一只狡猾的狐貍,握著笏板的手恭賀道,“我說二嫂能重回朝堂,真是可喜可賀!”
他身后還跟著幾人,一眼望去都是些郢都城的二世祖,如今借靠父輩之德,在朝中各掛了一些要職,其中一人便是現今五城兵馬司的副都尉,司徒南,只見他上前拍了拍陳晃的肩膀,笑道,“陳兄,怎么今日一臉郁色,是什么案子又遇到難處了?”
“可要本都尉幫你?”
陳晃自然知道他先前暗中阻撓一事,可是卻并不撕破臉皮,只是拱手婉拒道,“不勞司徒都尉了。”
“好說,我們先走了!”
司徒南微微勾唇,把搭在陳晃肩上的手拿起來,然后像是沾了什么臟東西一樣,抽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又扔了,最后揮揮手招呼若敖子克他們離去。
羋凰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已然明白今日之事怕是中途有變。
待他們幾人笑鬧著從二人身邊走遠,陳晃才將令尹子般一早傳喚了他的事情告之,“太女,此案怕是不易,除非我們能找到更確實的證據或者人證,否則如今此案所有的帳冊全部銷毀,僅憑弦氏三兄妹的認罪之言,無法告發若敖都尉,甚至會有誣告的嫌疑。”
羋凰聞言不語,只見遠處走在廣場中下朝的眾臣也發出一陣陣輕笑,仿佛對宮外百姓的議論紛紛毫不知情。
李老拈須笑問,“令尹大人,駙馬可派人傳信回來了嗎?與晉國的初戰怕就是這兩日之間了吧。”
令尹子般走在最前,頷首緩緩說道,“嗯,琰兒這第一戰怕是要費些心思和時間,現在只傳回一兩封家書報平安。”
王尹在他身后笑著夸道,“此時,右徒大人還沒有回朝,怕是正忙著準備秋收在,這第二批軍糧一旦接上,這北伐之戰,何愁不成,往年是我楚國因為大水缺衣少食,每逢大戰都捉襟見肘,此后,再也不用擔心了,別說救援鄭國了,占領整個晉國乃至北方全境也是指日可待。”
“哈哈,正是!”
李老頷首,“等第二批軍糧送過去,怕是第一戰也差不多了,我們也能聽到駙馬爺的好消息了。”
“哈哈,李老說的對!”
老司徒趙侯皆頷首道,“這次這些中原人若是遇到我們若敖駙馬,怕是要栽一個大跟頭,知道知道我們楚國人的厲害。”
眾臣紛紛大笑,眼中都是對這一戰的期待之情,所謂的民生疾苦,恍若不聞。
“太女?”
陳晃一直看著站在金殿檐下一身鳳袍的女子,擔憂地道,“而且令尹大人也說了,此案他也不是不準查,只是不能影響了當前的大戰。”
“嗯,我知道。”
羋凰收回目光看著他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繼續查,查出證據為止!”
“可是這證據我們上哪里去找?”
陳晃遲疑地道,本來他們是希望借令尹大人和楚王向若敖越椒施壓,將他捉拿后再來審部,可是現如今卻一切都反過來了,被施壓的是他們,而若敖越椒安然無恙。
“我們現在手中有多少證據?”
羋凰問道。
“不多,加上晃整理的近五年的失蹤案,有近千宗,但是苦主大多因為往年無人審理都已經不知去向,一時半會恐怕無法集齊,現在來報案的也不過一百來戶,遠遠還不夠五萬之眾。”陳晃皺眉回道。
除非他們能找到備用賬本,就像周穆案時那樣,但是如今若敖越椒的人已經請假在府中休養,令尹又說要集齊證據才能將他拘捕歸案。
很明顯是若敖氏在護著他。
此案怕是不易。
“好了,我知道了,反正還有時間,這案子已經傳出去了,不久附近郡縣的百姓相信也能聽到。”羋凰說道。
“嗯。”
陳晃點頭,但是時間上他們就無法控制了,若是拖個一年半載才收集完所有苦主的控訴,那還有何意義?
回了東宮寢殿,司畫捧著一個禮盒出來斂眉說道,“太女,你讓我們在鳳床里找的駙馬留下的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是一件八尾鳳的后服。”
“后服?”
羋凰微微挑眉。
“是的,和太女的身形尺寸一致,除此之外還有一件王袍,不過是成年男子的。”司畫將她拉到一邊,貼耳說道,她不敢把那件王袍堂而皇之地拿出來,還收在鳳床里面怕被人看見,說他們東宮有謀逆之心。
駙馬爺怎么會送這樣的禮物?
這是要做什么?
司琴見此趕緊命人將東宮的大門關了,寢殿的大門也關了,就連司墨她們幾個新提拔上來的丫頭趕在外面,命司劍和小正子嚴防死守,跟防賊一樣。
羋凰摸了摸那衣料和繡工華貴無比,和若敖子琰以前準備的別無二致,突然開口問道,“你們說玉凰沒有飛回來?那墨琰呢?”
“也沒有……我和司劍這幾日都沒有看見它們,會不會是玉凰自己飛回去了,而駙馬因為戰事吃緊沒有時間再報信回來?”一直守在宮里的司畫搖了搖頭。
羋凰目光深深看著兩個錦盒里的王袍后服,只道,“端兩個火盆來,把這兩件衣裳全燒了,不要留下一絲痕跡。”
司畫和司琴立即一個用剪子把兩件衣裳絞成碎布,一個把那些碎步扔進火盆里,司書在敞開的窗邊守著,讓滾滾濃煙全部散出去。
羋凰靜靜地看著銅盆中被大火舔舐的王袍后服上的兩只金鳳,似乎在金色的火焰中化為一只火鳳振翅欲飛,最后起身說道,“司劍,擺駕若敖府!”
“是,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