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燒了一夜一日,直燒的四周山林盡毀,天燒的天地變色!
火光艷紅,人人面色慘白,繼錦街遇亂后,又是街市大火,又是多日前那場東宮大火,這已是第三場大火!
百姓沖出自家的院墻,紛紛沖上大街,眼睜睜的看著那火飛騰肆虐,剎那間手腳冰涼,忘記所有動作。
“這是又發生什么大戰了?”
老漢驚得瞪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昨夜令尹率三萬大軍剛剛出城……莫不是這么快就與太女相遇了!”
“可是誰有膽子放這么大場火,燒的又是哪里?”
“這場大火難道又是令尹所放?”
“會不會是太女要回來了?”
老萬披上外裳,柱著拐杖沖入大街驚呼。
遠方的大火好像預示著有人浴火歸來。
“掌柜,宮里上萬禁軍沒有找到太女,太女說不定還活著。”小四堅信地道,“這是太女在向我們傳信呢!”
“但愿,保佑!”
火光里唯有卜尹,面色平靜,目光波瀾不驚,立在太廟中,望著這沖天的大火和濃煙掩蓋了郢都的天空,從東邊飄來,細小的飛灰輕輕地撲落在太廟前的豐碑上,落下一層陰影。
他緩緩收起銼刀。
吹了吹上面的飛灰。
這上面,他剛剛又刻下一個帝王的名字:楚穆王,羋姓,熊氏,名商臣,楚成王長子,在位十九年。
李府中。
“父親!”
有人匆匆跑進來,李老這幾日除了上朝,都閉門自封在家,聞言抬頭道,“發生何事,如此神色驚慌。”
李老長子奔了進來,“哎呀”大喊道:“火,大火!父親!東面起了大火!”
令尹子般和楚王相繼去了的時候他還沒有現在這般驚慌,越椒霸占朝堂不說,根本毫無顧忌,還放任盜匪和屬國作亂,可是他們還要有條活路呢!
李老聽了之后,眉頭一下子皺起,臉色也沉了下來。
若敖越椒是昨夜帶人離開的,三萬大軍出城,自然轟動了全城,全城無人為他的離開鳴鞭放炮慶賀已是好的,肯定無人會為他們歡送,但是他通過他的消息渠道了還是知道越椒要去哪里。
東郊。
若敖越椒真的一把火燒了東郊?
李老拍案而起,罵道,“狼子,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亂了若敖氏一族不說!”
“存心亂我楚國一國不成?”
長子惴惴不安的聲音響起,“父親,如今我楚國需要父親來主持大局,再這樣任他下去,不知還要亂成什么樣?……大王不在,令尹也不在,太女,駙馬都不在,就連成氏,潘氏一族也打成逆黨,這楚國內以后還有我們說話站的余地嗎?……”
門外,王尹帶著大批的朝臣不等管家的通傳,就沖了進來,更是嚇了他一跳,連忙出來相迎道,“王尹,趙侯……幾位大人,來的好快,父親正準備遣我去找幾位大人相商!”
王尹袖袍飛振,甚至就連喝茶的功夫都沒有,便道,“李老,如今越椒和若敖子克不在都城,不若我們起事,奪回王城吧!”
趙侯也一身披甲,似乎也準備趁著越椒在外起身。
“可是我們占據此城有何用?”
“此場大火,還不知到底是因何而起,若是太女真被他抓了,難道我們也要學越椒擁立那個公子息?”李老看著他們緩緩說道,“那駙馬回來,我們置他于何地?”
“這該如何是好?”
與此同時,楚宮中,小江從殿外沖進紫煙宮的寢殿中,也是連連急呼,“小姐,小姐,東面起了大火!”
周菁華正在屋中輕拍著公子息,聞言,輕抬眼睫看了一眼外面漫天的大火高漲,宮人門臉上露出惶惶之色,害怕再次出現宮變,惶然焦急地看著她。
她卻只是輕語而笑,眼波里紅光倒映,亦如一簇妖火扭曲奔騰,“起火了就起火了……說不定是越椒已經替我殺了羋凰和成嘉!”
小江聞言皺眉道,“可是,小姐……”
“小江姐姐,沒有什么可是,令尹大人是在剿滅叛逆者在呢,等令尹大人平定這一切,我楚國自然就會好了!”
有宮女眼見周菁華不在意,上前擠掉小江,然后端著一碗溫熱的牛乳,同時對她輕斥道,“而且,小江姐姐,現在夫人是楚國的第一夫人,身份尊貴,又被大王賜住王妃才能居住楚宮第一宮現在應該叫夫人了,再叫小姐,總是有些怪怪的,你應該改口了!”
“呵,麗兒,你到是會說話。”
“小江,以后我們住在宮里,確實該改口了。”周菁華聞言一笑。
小江聞言無措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這些宮女,低低“嗯”了一聲。
“本夫人要沐浴了!”
“是,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任外面大火漫天,周菁華依然毫無變色地走入后面的澡室之中,室中水汽蒸騰,云霧繚繞,朦朦朧朧之中只見她在眾宮女的服侍下脫下一件件華裳,露出隱于及臀長發后的靚麗背影,沒入溫潤的泉水,泉水絲滑蕩漾著她如玉的肌膚,幾點紅痕隱于水中弱隱弱現,四周水幔隨風搖曳。
她仿佛置身于金宮之中。
周身奴仆環繞。
殿外,有一人行跡鬼祟地走在紫煙宮中,用絲巾纏著身上的各種狼狽的痕跡,靜立于殿外的眾宮女見她紛紛露出嫌棄和鄙夷的目光,眼中再也沒有敬畏。
只隨意屈膝一禮,“奴婢見過三公主!”
自從哪一日宮變之后,楚王新崩,她的玉足在被人狠狠踩傷,每走一步,她的腳尖都如踩在針尖上疼痛,可是不僅無人醫治,甚至整個楚宮中的所有公主被趕到一處,她與幾個小公主同住同吃,更是每日受盡她們及那些宮人的冷嘲熱諷。
羋昭暗咬銀牙卻不得不忍下,拖著傷腳邁進寢殿。
殿中,周圍所有宮女立刻上前為周菁華披上浴袍,提著沉香球,扶著她盈盈走出來,就那樣隨意地走上吳王妃的玉榻,單手支額,倚在榻上,看了她一眼,“三公主來了?”
“坐吧!”
羋昭何時想過曾經的跟班,甚至都不曾放在眼底的女人,如今一個個搖身一變,需要她來卑躬屈膝,可是她的目光落在一邊搖籃中的公子息,目光微閃,屈膝下去,“是,羋昭謝過華夫人賜座。”
“三公主,所來何事?”
周菁華嘴角噙著一抹得意,何曾想曾經她們在上書房,不停恭維著眼前的女人,如今她們的身份卻顛倒過來。
“稟夫人,羋昭見東邊大火,不知發生何事,可是羋凰她們已經被令尹圍剿了?”羋昭隱隱打聽道。
“反正令尹去了,他自不會讓我失望的!”周菁華說道。
“是,夫人!”
羋昭不能再得到更多的消息,只能應和,“只是夫人,大王年幼,需親人在身邊照顧,羋昭身為息兒的長姐,愿為夫人代勞。”
聽到這里,周菁華了然一笑,終于明白羋昭的來意了。
不過這個孩子,對于他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她和越椒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等到了時候就會……周菁華輕撫著平坦的小腹,應允道,“要是有公主代勞,那就更好了,麗兒,以后三公主就與你,還有奶娘一起照顧大王吧!”
“是,謝謝夫人!”
羋昭喜形于色,卻忽略了周菁華的眸光一閃,笑的越發姿意。
小江一直立在殿中一角,不得進,如今小姐再也不需要她了……她身邊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