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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城兵馬司的都尉所中,劉亦待王尹他們離去后,就將所有都尉所中的官兵召集起來,準備宣布越椒的軍命還有他的布置,可是走進練武堂一看,一些貴族子弟正歪坐在木榻上。
劉亦眉梢輕輕一挑,唇角幾不可見上翹,側目看著他們這樣子厲色喝道:“你們如今都很閑?”
眾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一臉帶笑,甚至上前端茶倒水討好地向他問安,“都尉,您怎么來了”
“快坐下!”
“歇歇腳,喝口茶!”
“太女都要打進來了,你們還叫本都尉坐下來喝茶,是想誤了令尹大人的大事嗎?”劉亦聞言眉目一沉,看著他們露出森然的目光,“來人,給我把他們全部拉出去按軍法處置!”
“劉亦,你這是要做什么?”
“我們不過休息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錯”
“我們要找令尹和閭大人評理!”
“評理”
劉亦冷笑一聲,“小黃林?”
“在!”
小黃林一招手,門外的五城兵馬司全部涌進來,將他們一并拿下!
自從越椒當政以來,他們這些時日十分威風,就連城中朝臣也要避其鋒芒,平心而論,有些人可謂嘗到了權力帶來的甜頭,四處壓榨平民,甚至擄掠貴族富賈,在內部,一部分人甚至大呼出人頭地的機會來了,蠢蠢欲動,欲趁此機會,搏個一世富貴,甚至有人提出聯合三公主趁機占了郢都的心思也不在少數。
劉亦此舉就是要徹底清洗內部三心二意者。
于是所有的反抗自然化作枉然,在繼上次清洗之后,劉亦值此時刻再度清洗,將那些各自帶頭,心懷鬼胎者提前剔除,然后以越椒的名義下達命令,接管了全城。
原本中立的統領那還敢說一個“不”字,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相同的下場,當即保證道,“吾等定不辱命!”隨后紛紛按照他的吩咐立即帶人入城巡查。
太女要回來,令尹要三殺。
未來如何,無人可知。
上面爭權!
下面奔命!
很快,五城兵馬司在劉亦的吩咐下入駐楚宮,與虎賁禁軍一起聯手“護衛”王宮,奉命保護周菁華等的安全。
小黃林還建議道:“都尉,莫不如再一把火燒了,避免留下把柄。”
劉亦只是回過頭來看著他道:“雖然這樣更好,只怕火勢一起,傷及無辜,定不是殿下想要看到的。”
其后當天就傳出,五城兵馬司中出現三心二意者皆被斬首的消息,府兵們看著從五城兵馬司里推出來的一具具尸體,心驚膽戰道,“看見沒?全是今日劉都尉清理的一批對令尹大人不忠誠者!”
“這么多?”
眾人大驚。
“值此敏感時機,只怕死的蹊蹺啊!”
有府兵統領一臉審慎地對屬下說道,“我等要小心站隊才行啊,不然最后像他們一樣莫名其妙丟了性命就不值了!”
府兵屬于末流。
這種時候,最容易成為炮灰。
眾人明白,太女回來的消息一經放出城內就出現這樣的軒然大波,關鍵在于太女的身上凝聚了民心啊!
這東西,原本一錢不值,甚至可以隨意踩在腳下;可是流民案后,他們發現這東西原來還是有力量的。
如今不過是再見試一次罷了。
萬記餛飩前。
老萬靜靜看著小六取下懸在門外的旗幡,然后收好,柱著拐杖拿起一個銅鎖“哐當”一聲將店門鎖了。
“老萬,你也要跟著他們去了?”
來此巡邏的府兵本要來此敲頓免費的午膳,卻驚見這家在主城大街上開了三代人的老店已然關門,“你這莫不是又魔怔了吧?”
老萬牽著小六,提著個食籃,柱著拐杖,沿著主城大街一瘸一拐地走著,笑道,“呵呵,軍爺,我就是去城門上站站,不做什么,順便看看小四,小五他們如何了,帶些吃食,如果可以等他們回來。”
“軍爺放心,這店,我活著就還會再開的。”
老萬笑著拱手,“您,到時還可以再來!”
府兵心想明日大戰一起,誰知道還活不活得呢?可是這么好的店沒了豈不可惜了,“到時候要是起事了,你來找我!……”
“我給你找個地方,躲躲。”
“多謝軍爺!”
城西的亂葬崗中,野狗,老五,老眾凰羽衛加速著手中挖掘的動作。
“這些上次五城兵馬司大火時,劉都尉轉移出來的兵器,我們現在就轉移到青兒小姐那里?”
阿源一一清點坑中埋著的所有兵器,命其余凰羽衛兄弟全部裝上木車準備拉走,“嗯,走前給劉都尉留個口信,就說這些我們凰羽衛拿走了。”
“好!”
野狗用力點頭。
全部裝車完畢,當先老五瀟灑地推起木車,順著亂葬崗的死人坡一順溜滑了下去,振臂大聲吆喝道:“走啦!走啦!這回我們定要干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五哥,狗哥,帶上我!”
木訥的老點頭,推起木車。
“這種玩命的事情怎么會少了你,老八哈哈哈,走!”老五將老勒,野狗也彎腰默然推起木車。
阿源勾唇一笑,撫了撫缺了的一指,環視身邊的兄弟們,點頭,“走吧。”
“哈哈哈,都一起!”
所有人一身赤膊,肌肉節扎,大笑出聲,大力推起木車前行,仿佛前面不是死路而是生路。
此時街上人潮洶涌,一行木車迢迢蕩蕩逆著人流而行,如今沒有幾個人會如他們一般安然向著城內而行,都是向著城門涌去,倒顯得他們格外有些另類。
一隊五城兵馬司的巡邏經過,阿源野狗他們略一低下頭,腳步沒有絲毫遲緩,而手快速伸進木車之中,推著木車順著街道盡頭,快速向著女市的方向走去。
為了防止羋凰反攻,在越椒的命令傳回后,整個郢都城外,更是增加了一倍的檢查和眼線,相反城內的例行巡邏倒像是做做樣子,寬松許多,不過流于形式。
此時。
人心早就亂了。
緊張只是表面。
楚穆王十九年九月下旬。
內戰爆發,壯丁被拉上戰場,留下來的老弱婦孺無衣無食,朝臣們忙著汲汲鉆營尋覓生路,就是在這樣混亂不明的局面之中,許許多多不同的人,從不同的地方來,涌向同一個地方,匯成一條大河流進大江,洶涌澎湃而來。
府兵們拿著劍戟,頓時緊張無比,“頭,這些賤民怕又要學流民案時了!”
“是太女要回來啊!”
“走走,我們也跟上!”
所有府兵連連點頭,跟上統領的步子緊隨而去,然后一通鞭子和鑼鼓聲響,他們依然不退,一陣鞭響慌亂怒吼鐵蹄之聲,聲聲跌沓起伏如潮,攪動著郢都原本平靜如死水的清晨。
待要走到女市后門,幾個巡邏的士兵突然出現,快速打馬而來,激起路上還未干涸的水洼,一陣兵慌馬亂之后緊急停在了他們身后,一隊持戟的士兵從馬上沖下,迅速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野狗老五一個眼神看向阿源他們。
阿源正要抽出死尸下面的兵器相向,只聽府兵們的聲音響起,動作一頓,“巡檢!”
“全部站好!”
“站到路邊!”
快速地順著身旁的路人站到路旁,淹沒到人群之后,野狗他們默默看著士兵一窩蜂地沖進女市,又被灰頭土臉地轟了出來,然后告饒道,“姑奶奶,我們錯了,我們也只是奉命!”
“臨檢!”
青兒在一群女姬的簇擁下,叉著腰,扯著衣衫不整的衣裳露出被眾人看光的肩膀,彪悍地罵道,“那你給本司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我這里的美姬們一大清早,還沒有起床就被你們看光了身子,而你們一句奉命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算什么事?”
吵鬧間,忽而有一騎打馬而來,劉亦騎在馬上看向被罵的府兵們,然后揮手將他們撤走,“你們到那邊再去檢查!”
“是,都尉大人!”
“跑什么跑,老娘的護衛還有背后依靠的貴人也不是吃素的!”青兒叉腰,身后站了一排虎背熊腰的衛士,府兵他們被又罵又追,落慌而逃。
“天氣清寒,女司大人還是不要著涼了!”
劉亦的大手順勢落在青兒露出的肩頭上,攏好的衣襟。
“哼!還是都尉大人疼人!”
青兒一笑,打量來人,嬌嗔地順勢依倒在他懷里,挽住他的手臂,邀請道,“不如進來喝一杯,吃個小菜,我找幾個可心人兒伺候大人一番!”
“哈哈!”
“好,那恭請不如領命。”
眾人一番大笑笑看劉亦被一群顏值粉黛拉入女市。
就在劉亦趕到的一瞬間,阿源野狗他們便明白發生了什么,趁著女姬和五城兵馬司鬧作一團,他們夾在人群中,推著木車悄然進了后門。
女市內,守衛森嚴的室內,劉亦走到窗邊,掀起窗簾一角,看了看外面的情況,眼見無人,才回頭看向屋中的一眾凰羽衛,以及司琴她們看著他說道:“明日需要眾位為太女回歸清道。”
眾人目光交錯而過。
確認過彼此眼神。
“好!”
劉亦壓低聲音問道:“那如今布置如何了?”
“兵器,我們已經拿到。”
阿源拱手說道:“明日天明,太女就要對郢都發起開戰,在此之前,今夜我們就會行動!城中我們會想辦法去打開城門,城外越椒那邊就拜托都尉了!”
劉亦點頭,“好。”
“這是郢都最新的布防圖!”
劉亦從袖中取出一片絹帛遞給阿源,“這個位置就是明天我為你們留下的缺口,然后怎么撬開就要看你們的了!”
阿源接過絹帛,看著上面畫著城外的布防圖和設計好的進攻路線,這些時日混跡在仆街之中,他們已經對整個郢都的地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甚至哪里有狗洞盜洞都通通知道。
“這些道路我們都清楚了!”
重新審看了一遍路線,確認沒有任何問題,然后他指著地圖東門的方向說道,“不過,這里!我們明日需要城中有一場混亂,吸引城內的其他駐軍,為我們的行動提供方便。”
“放心,有人明天會為我們去吸引那些府兵,保準他們在各個城門忙的不可開交!”野狗依在窗邊看著街市上涌出的百姓悠然說道。
“哇!”
弦玉坐在輪椅上,拍著手,唯恐天下不亂地興奮說道,“你們要的東西,我早已經準備好了,什么時候開始?”
青兒回頭看了她弦玉一眼。
“別急,明日讓你盡興!”
“好嘞!”
女市前門大開,劉亦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在一群女姬的相送下,大笑一聲抱拳,大聲道:“女司,眾位姑娘,送到這里就好!”
司琴司畫司書她們扮作女姬,跟在青兒身后,一路將他們送到大門,她們無法再跟上,然后司琴將羋凰交付她的另一半虎符獻上,“這是太女托付于我!”
“關鍵時刻,都尉大人可以憑此號令各軍。”
“好!”劉亦接過。
眾女對他齊齊屈身行禮,“請大人全身而去,全身而回。”
“定不負!”
劉亦立在夕陽里,看著一群跟隨的兄弟,朗聲一笑答應,“走吧,是我們兌現我們軍人的承諾的時候了!”
“是,都尉!”
在他身后一眾魁梧的軍士齊步跟上。
此時遠在江夏,荊門,隨城,鼎城,竟陵還有隨城,申城,廬城等縣城也早就聽聞越椒謀反的消息,而大江之畔,郢都,鳳凰山相繼燃起烽火,烽煙四起,所有人都知道太女即將回攻郢都的決心。
江夏縣府中,身為縣公的說道,“如今是我們用武之地了!”江夏縣遂聯合廬縣等縣合力出擊郢都。
不過一日過去,經過無數人口口相傳后,所有人堅信太女必然回來再次打敗越椒,收復郢都。
一切,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金黃的秋葉鋪滿郢都城廓之外,不遠處的大靜靜地流淌而過,有聲音從鳳凰之巔延綿開去,就有人看見聲音回蕩,無數人默然插上門栓,攜手而行,越來越越多,雖然只是些老弱婦孺,手無縛雞之力,卻齊齊立在城頭下等待著,等待著有人會于風雪將至之前歸來。
云夢澤上,河澤無聲,靜靜流淌,夜色深深,不知黎明何時將起,卻有朱鳥立在枝頭,已經張開豐滿的羽翼,只等東風拂來,扶搖直上九萬里。
在這蒼茫的夜色里,郢都城外的山嶺間,身著黑衣的女子靜靜地站在城樓上,等待著天明之時。在她的身后,無數人靜候,潘崇,成大心,陳晃,申無畏,若敖談,若敖子墉,霍刀,歐陽奈,養由基,齊達,姚軍,就連重傷還在養傷的司劍也抱劍而立……
八年隱忍,三年從軍,一年蟄伏。
一朝登高,振臂一呼。
應者如云。
這一刻,長空萬里,鳳凰展翅。
有人就要往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