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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楚宮。
內外充滿了呼喊的臣民,他們的聲音穿透了若敖子琰鑄造的銅墻鐵壁一般的“宮城”,令此地失去了往日的莊重和森嚴。
“稟主公,確實是……是夫人叫那女巫去死的。”
趙德擦著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斷斷續續的說著:“夫人還說請她去問問東皇,為何獨留她一人茍活……”
“啊……啊……”
殿中角落里響起嬰兒嘶心裂肺的哭鬧聲,若敖子琰的目光在那片角落里胡亂抓握的小手上落了落,負責照顧的仆婦立即害怕的捂緊了小公子的抱被,一遍遍輕撫著他的后背:“不哭啊……不哭啊……求您不要哭了……我的公子……”
一道沉重如鐵石的聲音在幽暗的大殿中響起,敲擊著每個人的心房:“那就送那些人去給她看看。”
“看她是不是一人茍活。”
“諾。”
就在同一日,原本關在宮內大牢的犯人死了無數,尸體一批批抬進楚宮之后,最后發生了什么沒人知道。
但是很多人用腳底板都能猜到,他們最后會遭遇這樣的命運,可是沒有人打算去追究這些事背后的真相,答案早已顯而易見。
這不會是繼楚宮兵變之后,被安以各種名目殺死的第一批人。
郢都的滿朝文武,知道拔除他們的存在只是早晚的事,而此次連坐,更代表了如今身為“一國之冠”,若敖子琰的怒火不亞于天子。
天子之怒,伏尸百萬。
國冠之怒,流血千里!
與其關心旁人生死,所有楚人現今更加關心這小小的“女巫案”的驚人發展速度,也許足以將整個楚國下至平民上至貴族的怒火燎盡。
對于這位處于底層最低等的神仕者的死因,巫臣們還沒有第一時間向新君發出詰問,朝堂上已經有人開始著手展開她死因的真相調查。
多達上百人的楚國吏臣,頭一次如此高效地循著羋凰正居住的宮殿,尋找著當時的目擊證人,一一核查他們的證詞,結果可想而知,沒用多長時間,就已水落石出,或者證人,證據早就準備齊全。
這絕對是一次蓄謀已久的政治陰謀。
當長達三尺的案卷,被強勢的送抵太廟宗祠:“各位巫賢,你們看?”
卜尹只是仰頭望著昏暗的太廟之中,祭司緩緩的給那一盞盞長明燈所代表的歷代鬼魂,添加著香油,緩慢的做完這一切,才從祭祀的神臺上一步步走下,沉痛的彎下了一身拽地的白袍,將胸前掛著的一枚隨身玉琮掛在了死去的女巫胸前,輕輕闔上她猙獰而痛苦的雙眼:“安息吧,孩子。”
“你的求祝,東皇會聽到的。”然后抬起悲憫的目光看向太廟東南方的東皇神祠,同意了李老關于召開臨時緊急朝會的提議。
李老一副誠摯之狀對他保證道:“諸位巫賢大能,楚公必定會還死者一個交代!”
大祝,小祝由衷感謝:“多謝右尹出言。”
說完,三人便頭也不回的帶人踏入渚宮。
在這一次緊急大朝會上,李老和大小祝分別做了詳細的闡述,頭一次同時表明了事態的嚴重性,在一番無比激烈的辯論甚至是憤滿的詛咒之后,朝堂內外達成了一致的聲音。
“女子無德,不配為君!”
“東皇已經震怒!”
“天降旨意!”
作為如今最能夠影響楚國朝堂言論之一的老辣政治家,李老的這次打擊絕對不僅僅是召開一場大朝會就會停止。
就在大朝會之后,楚國著名的巫史學者也相繼站了出來,表示了對神祗之言的痛心,楚國未來的擔憂,還有對羋凰無情的譴責,與此同時各個氏族也紛紛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與楚公一致,以及對當前新君政權的極大不滿。
而這些都只是李老為了讓若敖子琰能夠向楚君之位名正言順再靠近一步,挖空心思準備的一環——“新君廢立”,但是楚君廢立之事,由百官發起,不合舊制,也無據可循,畢竟羋凰還身為楚君,如今只是稱病休養,所以這道廢立的命令由誰來通過成了問題。
身為攝政的一國之公,若敖子琰在大朝會上沒有第一時間應允。
李老自然明白若敖子琰不可能他們一提就準,畢竟火候未夠,時機未到,總要在人前故作一番姿態的心理,所以當朝表示理解,但是轉頭就聯合巫史聲稱此乃“神授天命”,值此之時,朝堂上誰都沒有再反對的理由。
整個王城再度出現前所未有動亂的征兆。
早就作好準備將羋凰拉下臺的朝臣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了一批東皇的信徒們,齊齊抬出東皇的神像還有祖宗的神牌,在廣場,太廟,大聲怒吼,叫罵,詛咒,同時向沿著石階安靜而行的一隊神仕者報以歡呼。
因為他們正抬著一副薄薄的棺材,里面躺著的正是渾身是傷,已經死去多日的小女巫。
近來,城內瘟疫漫延的形勢日益嚴峻,也許有人說要阻止這場瘟疫,只要若敖子琰肯點頭將那個救了鳳凰山的軍民的神醫給放出來就行,可是被關在大牢里披頭散發的醫老卻搖頭說道:“天要亡楚,我一介老叟,能救幾人?”
“諸位,要么各安天命,要么求神相祝!”
在這個內交外患的時刻,唯有身為巫覡的神仕者們還在一直履行他們的職責,在這充滿著災難的楚國大地,充當著人間的救贖者,救贖著飽受苦難的楚人還有那些擔心前程的世卿士大夫們,給予他們心靈上最后的慰藉。
楚人信巫鬼,重淫祀。
面對虔誠的神仕者遭到了昏君的褻瀆,甚至生命的威脅,楚人遙望著那冰冷的石棺中,緊閉著雙眼,神態安詳,一身潔白,頭戴翎羽的女巫,蒼白的唇角上還凝固著無法拭去的紅色血跡。
說明了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發出種種憤怒不平的聲音。
一介“女巫之死”很快在有心人的傳播下,從和宮那高聳入云的高臺宮墻之內傳出,傳到渚宮金殿之上,傳到太廟神觀之中,最后傳到所有楚人耳中。
國中上下,既是震驚,又是釋然。
此時備受國人崇敬的神仕者,竟然死在那個“懸牌拒諫”“只知享樂”的昏君手中,但除了她,還有誰有這樣的膽子
很多女巫見證了這一幕。
“她是為祝她,可是她卻叫她去死!”
那遠處樓臺傳來的歌舞聲只是聲聲拉扯著大祝的神經,指天立誓要讓她下九幽地獄贖罪:“這樣的君王就該受油煎鼎烹之刑!”
整個渚宮都因此掀起了一場可怕的風暴,這場風暴不僅令若敖子琰剛剛掌控的朝堂發生了一次震蕩,還對楚國剛剛穩定下來的政局也造成了強烈的沖擊,繼“懸牌拒諫”后,以“女巫案”為由,李老對羋凰發動了又一次猛烈的攻擊——甚至在金殿之上公然搬出祖宗宗法天道來控告她:“不敬鬼神,不拜天地,不佑萬民,不理國事,真乃人神共憤!”
“若不有所作為,我大楚必亡于此代!”
原本意見向左的朝堂和巫臣似乎找到了統一的聲音,事后來看,風暴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刮起來的。
至此,從未露面的羋凰徹底被扣上“昏君”的帽子。
彭晏和李臣墜在百官末尾,看著宮城內外的混亂,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臟話:“不就是死了個巫女,何至于?”
李臣轉頭瞥了并不知道自己也介入此案的彭晏一眼,卻被他反瞪回來:“我說的難道不對?這放在平日,蚊子大點的事,誰管!”
李臣輕笑,頷首:“很對。”
“可是政治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家中老人的諄諄告誡之言,還言猶在耳:講道理的人都不會玩政治,而是去做學問了;而現在做學問的都出來摻和一腳,可見這世間本就不講道理。
所以他想最后掌管一國權柄近二十載的令尹子般才死的那么沒有道理,而近半年來楚國接連發生的大事,也似乎正說明道理這東西在流血的政治斗爭里根本不需要,最信任的君臣刀斧相加,親密的手足相互殺伐,而鶼鰈情深的楚公與女王之間為什么不可能爆發出這場聲勢浩大的權力之爭
身為凡人,他們也不過只是汲汲營營,為求自保,選擇站隊而已。
“好了。”
李臣拉了拉憤滿不平的彭晏:“把我們寫的這兩份請愿折子遞上去,也算交差了。”
彭晏不請不愿和著李臣一起,將找人代寫的奏折,從懷里掏出,恭敬的遞給他們現在的上峰,然后眼看著那一落落的竹簡在小黃林帶領的禁軍的監護下,被寺人用擔架抬起,抬向渚宮后面的那座高聳入云的宮殿。
靡靡之音又遠遠傳來。
彭晏不禁有了幾分好奇,用手肘拐了拐李臣的胳膊:“喂,你說,這和宮的新主人究竟是不是個昏君?”
“我們都回城這么多時日了,朝會上你叔父帶領百官把她批的一文不值,就差掀了她的王位……她人到好,面都沒有露過一次,每日依舊醉生夢死。”
“不會真如傳聞病入膏肓,早就不能理事了吧?”
“才任由這朝堂內外評說!”
彭晏小聲的惡意揣測道。
李臣揚了揚一側嘴角,突然想起那些給他們偷偷送出消息和證據的宮人,慌慌張張收下大筆金銀的神情,道:“山鬼現世,那你又知真假?”
“真假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彭晏擼了擼嘴。
李臣回頭,只見一人被士卒看押著,落在眾縣尹之后,神色焦急甚至左顧右盼,似有難處,于是一沉吟,轉身提步向他:“江縣尹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眼見是李臣仿若見到了救星,在向幾位禁軍求情后立即拱手道出緣由:“恐不能待到大典之后,楚公責我即日動身返回江夏,準備過冬糧食。可正思量如何跟家中之人報個信……”
對此,李臣并不意外。
經此大戰,內憂外患,若還留著這么多兵馬囤積城外,遲早要將整個郢都拖垮,糧草耗盡之日,國中才真正的必生大亂,現在不過是一些“小鬼亂舞”罷了。
“楚公所慮有理。”
“江兄若有需要傳話家人的,李臣愿為代勞。”遞上自己的名謁,又引薦了自己的隨從,感激不盡:“那就太感謝了。”
“請務必轉告府上。”
“江兄放心。”
二人又聊了一會,再三謝過,告辭離去。
可是等候在一旁的彭晏卻按捺不住性子了,霍的把他拉離渚宮:“你和那攀什么交情啊?他明顯因為治水之事,已經打上成氏余黨的印記,以后怕是沒什么仕途,要被邊緣化了。”
“喲,原來你也有腦子……”
李臣拿著的名咽,卻瞪圓了雙眼,上下打量著他,沒想到這混不吝的家伙這么快也看出朝堂上的風向了:“彭老當初還叫我多多提醒一下你,都城水太深,看來我不用分心在你身上……”
“我還用你分心”
彭晏瞪眼,這話太埋汰人了。
“我說你才是按部就班得了。萬一太出挑了,小心你家中那幾位兄長首先心里怕是不會太舒坦。”
此話令李臣對彭晏更加另眼相看。
惹得他一陣得瑟。
彭晏渾不在意的道:“好了……就算咱大楚的天真要塌下來,也有渚宮里的那幫人先頂著在,就算要壓到我們這些縣公頭上來也是最后才到。”
“嗯!”
李臣點頭。
算了,想要擠身這郢都的士大夫圈,他還有待時日。
“好了,好了,到點下朝回家,管他外面鬧成什么樣,一天安穩結束。”
說完,彭晏就立即拉著他出宮,腳下跟抹了油一樣恨不得趕緊離去:“你看我跟著你這趟回京,在這京城里遛馬都不敢叫馬兒步子挪大點。如今坐個車還只能坐個破牛車,牛車也就罷了,還聲怕超了前面哪位哪位尊貴的車馬。而這王宮里,更是見個人就要彎腰磕頭,我這腰啊腿啊這些日子都快佝斷了,這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憋屈。”
彭晏一臉憋屈的罵道:“想當年咱們兄弟二人,在申息兩地,那叫一個威風,誰敢超咱們的車馬!”
“小爺我非滅了他不可!”
李臣聞言想笑,可是不遠處如今身為宮門守衛的老五似乎正聽到二人調笑,正向他們望來,他忙一把拉住彭晏鉆進牛車里:“我的彭小爺,小聲點,這還沒出王宮呢!”
“噓,有人看過來了。”
于是二人匆匆上了牛車,趨車離開。
老五眼見兩人鬼鬼崇崇的上了車,招了負責看車喂飼料的宮奴:“剛才離去的何許人也?”
宮奴想了想,回道:“稟軍爺,他們是申地和息地剛剛回京續職的申公和息公。”
因為這場政治風景風暴,劉奕很得若敖子琰重用,也很快躋身新的士大夫之流,他手底下的他們這些人也因此頗得了一些不錯的差事。
老五身著一身嶄新的銅甲,頗為威風的一揮長戟,同時命人放行:“好了,好了,知道了。”
窗外風起云涌,羋凰卻云淡風清。
遙望著遠處渚宮廣場上被有心人組織起來抗議的“朝官”、“氏族”、“學者”、“巫史”之流……她的面容實難升起一絲波瀾。
甚至在若敖子琰抬出那些尸體,令趙德三令五聲給她傳話:“叫她停止這一切愚蠢的自殺行為。”
可是她依然毫無怯懦之意。
“你就沒有一絲絲恐懼嗎?”
守著的司墨深深瞧了她一眼。
面對宮外嘲嘲嚷嚷的聲音,和宮之內迤邐的舞姿和歌聲更像是在與之婉轉對抗。
外面的喧嘩聲音愈加鼎沸,鼓鳴之聲愈是大奏,女樂的身姿亦是愈加柔韌輕盈,就仿佛那立于墻頭欲展翅飛翔的鳥兒,舞動翅膀。
而光線昏暗,鋪滿梨花木質地板的木榭里,四壁書架上全是一排排堆積如山的竹簡。
羋凰聽著悠揚的樂曲,心情還算愉悅的一遍遍翻著《楚杌》,一遍遍歷數楚國建國三百年歷代被軾篡位的那些國君,甚至死后連一個謚號都沒有,面對司墨的嘲諷,只是笑道:“以史為鑒,方知命不久矣。”
“幸甚!”
在楚國每一段斗爭最激烈的王位更迭時期,這些楚國王位斗爭失敗的繼承者基本上最后都逃不過“死”這一個下場。
她的好父王沒有若敖子琰的高瞻遠矚,整個和宮固若金湯,敵人無法攻進,自己也無法從中出去,所以她的父王面對狼子野心的越椒,最后只能服毒自謚于此宮。
她被變相的“關押”在和宮之中。
身陷此地,想要出去,談何容易?
蒼穹之下,云彩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和宮,此刻,就連一望無跡的天空,也是一種奢侈。
機械的腳步無處不在跟隨著她,警惕的目光無處不在的注意著她,仿佛無形的枷鎖加之于她的四肢,摸索著空空蕩蕩的手腕,那里只有匕首曾經勒過她手腕常年留下的淤痕,隨意垂下的小臂,只有華麗的袖擺劃過冬日冰冷的磚身,微微起伏。
這世上若真有鳳凰。
沒了“羽翼”,該如何飛躍高墻鐵幕?
還是除了從這二十丈的高臺之上,一躍而下,摔的粉身碎骨,別無他選,或者直到這有限的生命逐漸被這冰冷絕望而沒有止盡的日子,消磨成這腳下青磚巨石縫隙里的一抹齏粉終止。
“夫人,這是今日送來的奏簡。”
宮人將小黃林他們押送過來的小山高似的一落落奏簡抬了進來,詢問著:“可要一閱?”
對此,她懶得多看一眼,一股腦的命人扔進了青銅火爐之中:“燒了!”
而她一把火燒了這些奏簡之事,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有心人的大肆渲染下,傳諸整個郢都內外皆知。
一眾寺人宮女言之鑿鑿聲稱:“是女王命我等將諸位大夫的奏簡全部燒了……說……說是進入十月下旬,這大楚的天越來越冷了,剛好添些柴……”
此話就像往烈火上添柴。
頓時燒得所有朝臣和巫臣的屁股坐不住了。
“叔父,這位女王難道真的破罐子破摔,想放一把火,把自己燒死”李臣面帶疑慮的將第一時間收到的線報稟報于李老。
李老冷漠的將目光投向那座高聳入云的層臺:“她既求死,我等怎能不成全于她”
“走吧!”
李老而后出了朝房看向渚宮外的群臣還有等候的大小巫臣,步入渚宮。
金殿上,太師潘崇依然稱病未曾上朝,而休息十數日又再度重新上朝的申無畏卻第一個上前發出質問:“楚公,如今身為攝政之公,卻不規勸陛下,豈不如決堤之口,恣其毀譽,豈可又諉罪于人?!”
若敖子琰沒有應聲。
李老卻已開口:“咸尹此話何意?陛下行荒唐之事,我等難道不是一直在行規勸之責嗎?”
“何況就連咸尹大人都杖責于她的棍下。”
“你的勸諫,她有聽從嗎?”
“‘闖宮者,殺無赦’的牌子還掛在門上沒有摘下呢!”
李老憤憤說完,轉身則對座上的若敖子琰說道:“咸尹雖無狀,其言也善,故我等懇請楚公暫且放下私情,對女王約束一二,否則唯恐一日女王會將整個楚國都付之一炬!”
若敖子琰雖然一直行使緘默權,可是事后來看,他的沉默只是令這場風暴越刮越大。
置身高臺金宮之中的羋凰。
根本無法躲開這場向她席卷而來的風暴。
這就是發生在楚穆王最后一年的新君廢立事件。
這一年,如果換算成晉史,也是一個極不尋常而動亂交替的一年。
這一年,楚國郢都掀起的這一場國內政治風暴,不僅令楚國的權利階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對楚國政壇也造成了強烈的沖擊,“女巫案”,是李老對羋凰發動最致命的一次打擊——可是控告的時機可謂恰如時分。
而李老所控告的“不敬鬼神,不拜天地,不佑萬民,不理國事”四罪在當時的社會,無論放眼哪國都是相當嚴重的。
緊接著,李老為了讓若敖子琰能夠向楚君之位更近一步,挖空心思要從立法,宗族,宗教,天命等各個方面找到可實行廢黜的依據。
而后,申無畏只是在自己的官邸中聲稱如讓若敖子琰當上楚君,“國家之禍必由此始!”
就是這句憂患之言,為他惹來了禍端。
前腳他剛剛說完這句,后腳他官邸中的吏臣就把詳情一五一十地通報給了李老,而因喪臂之痛,李老自然攜機向潘氏發起報復,很快若敖子琰聽到這個消息后,不到兩日,申無畏就被貶出了楚國朝堂,并且一下就被踢到了楚國最偏遠的開荒之地——吳越邊境,扼守東南門戶,著他立即起程赴任,這也是若敖子琰用行動給言官之首的下任咸尹的一個警告。
“祖父,國家存亡之跡,那李老之流根本就是楚公之口舌,任其顛倒下去,君臣異位只是早晚,此時正是需要您站出來!”申無畏痛心疾首。
可是潘崇無動于衷,沒有任何表態:“此去,千山萬水迢迢,吳越之地多蟻獸當自珍重。”
在潘崇的教導下,申無畏一直是個追求大是在非之人,所以對于年輕的他來說,此時的楚國比越椒當權時還要黑暗,所謂的大是大非已經是可以隨手丟進糞池里的瓦片,而他心目中敬若神明的祖父更是置國家危難不顧,袖手旁觀,而他面對孤立無援的朝堂最終只能被迫遠走異鄉,楚國的朝堂真正成了若敖氏的一言堂。
屬于若敖子琰的意志如鐵幕似乎已經籠罩在整個王廷,甚至王國,每一處……
要打碎這片鐵幕,可謂難于登天!
此時此刻,很多人強烈地意識到,如果羋凰不能擺脫李老構陷的這場宗教之戰,并向若敖子琰的超級權威發出挑戰,奪回本該屬于她的王權和君威,那她將永遠只能充當一個幽居深宮有名無實甚至即將下臺的傀儡天子!
這一年也是羋凰本應君臨大楚的第一個年頭。
將將雙十年華的她。
如果不能夠在這次政治風暴中成功撥開陰霾,重見天日,將會成為《楚杌》上第一個被臣子狼狽趕下臺的楚君而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