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多時了,我的好堂弟!”
一聲桀桀的大笑,宛如長刀,劃破漆黑黑的永巷。
若敖越椒提著他的青龍偃月刀,高坐在全身棗紅的漢血寶馬上,笑著打馬上前招呼。
漆黑無人的永巷上,此時只有偶爾幾盞慘白的燈籠掛在某家某戶的門前,夜鶯立于枝頭之上,聞聲發出陣陣慘叫。
骨碌碌的黑豆眼,看著兩方人馬,轉來轉去。
若敖子琰一身黑色的披風,端坐于琰冰之上,一雙幽深的眸子,寒星四濺,毫不意外地看著五丈開外的若敖越椒,勒馬駐足,然后右手高抬,作了一個原地待命的命令。
身后百名精衛隊令行禁止,全部原地勒緊馬韁。
一聲聲煩躁的馬嘶和刨蹄之聲響起。
“你的性子還真是越來越急了!”
若敖子琰端坐在琰冰身上,挑挑眉,穿過黑洞洞的長街,不置可否地看著對面魁梧的男人。
“只是覺得堂弟最近插手的地方太多了,是不是也應該歇一歇了?”
若敖越椒看似請求的話,卻說的理所當然。
話落,沒有一點信號,他身后帶來的人馬,同一時間猛然催動戰馬,拔出腰間霍霍的長刀。
寂靜的永巷,被一陣驚雷般的戰馬聲,瞬間踏碎好夢和安寧。
一盞盞幽暗的黃光,沿著街頭巷尾緩緩點亮,從那些不算很高的矮墻中,傳出一陣雞飛狗跳和驚呼聲。
慘淡的月光下,一把把長刀。
宛如收割性命的死神之刃,散發著嗜血的寒光。
“我們兄弟間好久沒有比劃比劃了,二堂弟這次看看是我新得的偃月刀厲害,還是你的鳳笙劍厲害?”
若敖越椒手握偃月刀大笑道。
如狼的雙眼流露出一絲陰狠的利芒,然后大刀一拍馬股,一躍而上。
鳳笙劍無聲亮出,身下琰冰已經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敵意,一躍迎上。
“鏗”的一聲,金鳴刺耳,火花四濺。
若敖子琰手中的鳳笙劍舉重若輕地握緊,一瞬間格擋住若敖越椒雙手握著的偃月斬馬刀的無匹威力。
在他們身邊,雙方人馬不宣而戰,混戰到一起!
戰馬的嘶殺聲,軍士的喊殺聲,合著不知道是敵人還是自己的四處飛濺的血。
在郢都城內上演了一曲夜半山鬼之歌。
“又殺起來了!”
雙方對戰中,一聲不和諧的低呼陡然響起。
但是兩方都已經紅了眼,誰會在意這樣偶爾路過的小角色。
老漢提著燈籠還有敲更的梆子的老手直哆嗦,刀劍無眼,嚇的他魂不附體,逃命一般地扔了手中的東西,頭也不回地遠離這條通往若敖府的小巷子。
一隊人馬不知何時靠近。
只見馬車中倚著一個閑散的公子,輕搖著折扇,一雙如狐的眼目,含著戲笑,看著遠方混戰的兩方人馬道,“來的時間剛剛好啊!正是好戲上演的時候!”
一陣極為開心的輕笑聲,在這樣激烈的戰斗中不和諧地悠悠傳蕩著。
只見巷子中,此時場面混亂,無數影影幢幢的人影和馬蹄交織在一起,兩方人馬都是一身黑衣,只能憑借著肩頭的金鳳軍章和銀狼軍章,分辨出敵友。
濃厚的血腥味漫延過整個街道之上,更是激發了場中所有的暴戾之氣。
就連若敖子琰一身黑衣上下也渾身染血,利劍在場中肆意縱橫,血霧隨著他的每一劍在空中飄飛。
殺人于他,也不過是一門藝術!
慘痛驚叫和喊殺聲在耳邊沒有停止過。
殺!殺!殺!
這哪里是什么兄弟間的比武,根本就是廝殺!
羋凰面容冷肅,玉手緊握,曼目微瞇。
越椒的武功沒想到高的可怕,每一刀斬下來都是萬鈞之力,若敖子琰雖然應付自如,可二人越到后面,越椒異于常人的高大身形和力量優勢更加明顯。
羋凰想要翻身下車阻止,可是她的對面卻發出低低的一聲呼聲。
“不要去!”
極為低沉而輕柔的一聲。
似輕柔的羽毛,隨風而起。
羋凰回頭看去只見一把拉住她的成嘉,緩緩說道,“此事,你最好不要插手,這是若敖子琰和若敖越椒之間的較量!”
“難道我要看著他受傷不成?”羋凰沉聲說道。
“他們不是第一次,都有分寸,不會輕易下死手!”
成嘉拉住她的手臂緩緩說道,“否則無論是令尹子般還是若敖子良都不會坐視不理!”
“不是第一次?”羋凰聞言,峨眉微皺。
“難道這種事情很多嗎?”
“他們兄弟二人從小開始,比武場上單挑,巷子后面打黑架,到如今你看到的群挑。”成嘉微微頷首,眼中似回憶說道,“最少不下數十次!”
總之對于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
這兄弟二人的恩怨太大,公的,私的,加起來,數不清。
而兩個人一個入宮后做了侍衛,一個入宮后做了陪讀,這私斗從他們有了各自的勢力后,就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這一切可能源于更早。
從若敖越椒一出生被令尹子般說長相如狼就開始了。
“難道若敖子良和令尹子般不知道嗎?”
“司馬大人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令尹大人可能知道點,但不全知道。每次他們事后都會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把所有的一切抹掉。”
“不行,我要阻止他們!他們今天這架勢根本不像私斗!”
羋凰皺眉看到越椒眼中的殺意高漲,根本不像成嘉說的那回事,她太熟悉這種目光,曾經她看著吳王妃母女,日日夜夜,轉過身后,就是這種眼神。
一把揮掉成嘉的手,掀開車簾,沖了出去。
若敖子琰早就注意到街道兩邊的情況,見此劍眉暗皺,說道,“快回去,這里危險!”
若敖子克扇子敲在掌心,“妙,實在太妙了!”
一臉的幸災樂禍。
“哈哈,原來二堂弟你喜歡躲在女人后面,怪不得我老傷不到你!”
若敖越椒大笑著說著反話,意圖激怒若敖子琰,同時趁著他分私奔的空隙,偃月刀再度揮出。
強大至極的刀氣,破風而來。
毫無保留的一斬而出。
刀氣一路風卷殘云,最后竟然宛如一道兇狼黯影,狼嘯著朝若敖子琰撲去。
“這是……?”
若敖子琰目光微微一凝,屏息觀察,同時暗暗驚訝越椒手中這柄偃月刀竟有如此聲勢赫赫。
恐怕楚國內無人敢硬接他這一刀。
羋凰也在這一刻微微睜大了眼,摒住呼吸,驚訝于越椒的身手和刀法。
在若敖越椒兇猛異常的攻勢下,若敖子琰依然臨危不亂,雙眼精芒暴漲,一把將羋凰護到身后,一面尋找著刀氣中的一絲破綻。
手中的長劍在他和羋凰身前。
劃出一道絕無僅有的防備領域,如臂指使,舞動的毫不透風。
一聲長嘯,宛如龍吟。
長劍刺出,在關鍵的一刻擋住了偃月刀的罡風。
一時間,“鏗鏘”之聲爆炸在眾人耳邊,金光在一劍一刀相接之處,滋滋暴漲。
越椒手中不斷加力,卻根本再也進不了它分毫。
隨即,偃月刀在半空一凝一轉,越椒打馬轉身,穆然暴退。
而若敖子琰握劍的雙手,頃刻間衣袖被刀風劍氣絞碎,留下寸長刀痕,血霧,布片,如雪飛散。
若敖越椒,雖沒他這般狼狽,卻同樣被震得向后倒退回去,手中的青龍偃月刀身上出現一條細微的裂痕,雙手亦被自身狂霸的刀勁撞的虎口發麻,胸間氣血翻騰!
“你的偃月刀,不過如此。”
若敖子琰看了一眼破掉的衣袖,豐潤的唇角蔑視地勾唇一笑。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
突然傳出羋凰的一聲尖叫,“小心!”
一個士兵不知從何出趕來,長刀從他身后斜拉而出。
電光火識之間,羋凰長年隨身攜帶的匕首隨之射出,沖著那背后的戰刀射去,可還是晚了一瞬,若敖子琰雖然也反應過來,反手一擋,可是激烈的戰斗圈中還是傳出一聲悶哼。
一道血光迸現。
只見若敖子琰捂著后背,身形踉踉蹌蹌,一抹鮮血浸染了他黑色的披風,滴滴答答,滴落在地。
“公子!”
“子琰!”
清浦等所有暗衛驚叫一聲,身形極速閃退到若敖子琰跟前,羋凰站的最近一把接住他。
“我沒事!”
若敖子琰發絲微微零亂,嘴角染血,神情凝重的看著前方的若敖越椒,想不到他今天會連規矩都破壞。
羋凰看著背后流血的若敖子琰,終于回過神來,然后曼眸微沉,爆發出一抹鳳芒。“清浦,驚風,楊蔚,給本太女殺了這群敢公然刺殺駙馬的逆賊!”
“殺,不留活口!”
她身后帶來的人也魚貫涌入戰斗圈中,清浦等人目光一凝,隨即重重點點頭,帶著若敖氏的精衛與越椒的人廝殺到了一起。
羋凰面容冷肅,渾身上下籠罩一層騰騰殺氣,穿過混亂的戰場,仰頭看著若敖越椒,“今日若敖子琰的仇,我記住了!”
“好啊,太女,本都尉隨時奉陪!”
不一會戰場上只剩下雙方大戰后的尸體和血流一地,越椒一擊成功就趕緊離開了戰斗圈。
追來的成嘉看了羋凰一眼,“來人把太女和駙馬護好!”
亞他們扶著若敖子琰上了馬車。
“回東宮!”
這一整晚東宮寢殿的燈都沒有滅,就連醫老也被找來。
第二天,郢都的街頭巷尾,果然沒有傳出任何不好的流言。
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所有的痕跡甚至血跡都被沖刷干凈。
“你們不知道啊!不知道!昨晚我差點沒命回來,若敖氏的那兩兄弟又鬩墻了,在前面那條小巷子里巷戰了!”老漢驚魂甫定地巴在柜臺上對老萬哭訴說道。
“你還說,那條巷子里的血都擦干凈了,再說,小心你的袋腦不保。”老萬斥了他一聲。
“我不說了,不說了,爛在肚子里也不說了。”老漢使勁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