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狼閣的主屋里,周菁華聽聞下人通報走出來,只見若敖越椒走路踉蹌地從外走進來,驚呼一聲,迎上前要攙扶他,可是卻被越椒揮開。
“這是怎么了”
“閭一,你不是跟著大公子去父親那邊的嗎”
第一次眼見若敖越椒這么厲害的男人,從來只叫別人流血,何嘗見過他流血,雙腿上都是血蜿蜒而下,隨著他走過流了一路,看著十分磣人,周菁華問著一直跟著閭一。
閭一看了一眼強硬的大公子,不知道該不該拒實以告,“大公子是被老爺打的”
“父親為什么打大公子,大公子犯錯了嗎”
周菁華眼見閭一閉嘴不答,目光轉而落在跟在他們后面的管家。
管家卻是一躬身拱手笑道,“少夫人,奴才也不知都是老爺吩咐,說是大公子犯了錯,家法伺候”
雖然他偷聽到一點,可是這種事情,他才不會傻傻地說出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既然老爺要替大公子捂著,他自然裝聾作啞,于是說道,“如今大公子送回來了,我再去叫大夫過來,給大公子醫治,就勞煩少夫人好生照料著了,不要落下什么隱疾了”
“嗯嗯,勞煩管家了。”
“對了,大人還叫夫人找找大公子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劉屬的一個幕僚,讓夫人把他交給小人發落。”管家恭恭敬敬地又道。
“我好像聽夫君說起過這個人,我叫人去叫他過來。”
周菁華心里一聲“咯噔”。
這人雖然時常給若敖越椒撰寫文書,可是好像挺老實本分的一個人,但是還是命人把他帶來交給了管家。
不久前面主院就傳來一聲喊殺和求饒,然后她就聽到下人通傳說是劉屬被大老爺給杖斃了,心里揣著事情,但是周菁華面色不顯,眼見從他們嘴里都聞不出個所以然,目光一轉落在已經扶著門要走進去的越椒身上,然后揮了揮手,命小江去端干凈的熱水。
眾人退出院落。
待其他人都退出院子,一雙玉手搭在越椒的手臂上親自扶住他,他本來又要推開,可是周菁華才不會真的松開,一雙美眸微瞪,看著他道,“現在閭一他們都不在了,你這倔強性子就給我收收我是你妻子,你受傷了,我又不會嘲笑你”
本來要一把掙開的手,若敖越椒濃眉微皺,雙眼微瞇,凝視著身旁一身俏麗紅裙的女子緩緩收回僵硬的大手,為了她的這句,“我是你妻子,你受傷了,我又不會嘲笑你。”
周菁華見此唇角微牽,余光瞟著剛強無比的男人終于收了一身兇狠,扶著他一點點走回床邊,然后走到洗漱臺前,幽幽地擰了一方帕子,走回床邊替若敖越椒一邊擦身,一邊問道,“父親今天給你說什么了把你打成這樣,為免太心狠了”
她是一向知道若敖子良十分倚重若敖越椒的,所以近一步對她也十分關照。
在若敖氏這些日子,說實話,除了呂氏有時候有些冷言冷語,下面的人也不敢給她臉色,而如今她得了“華夫人”的名頭,呂氏也只能干瞪眼生氣的份,要說沒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和若敖越椒相處久了,她覺得令尹子般說的話沒錯。
她的這位夫君心里有一匹狼,誰也馴服不了的狼,而這匹狼遲早都會沖出來,撕碎一切。
而她希望把這匹狼放出來,替她殺了成嘉還有羋凰他們。
眼下看著管家欲言又止,還有劉屬的死。
她知道可能是一個機會。
“是因為你調動城防的事”
周菁華握著帕子試探問道,她雖然是一個閨閣小姐,但是調動城防這種事情不是小事。
若敖越椒一臉陰沉,濃眉深皺說道,“估計是令尹子般看出我的動作,所以借父親之手想要對我敲打。”
“但是這也是我們必須走的一步,先掌握京師,不然這一頓打就算的挨了,剛剛那個劉屬就白死了,所以如今我們也不能說什么,你也安靜一段時間。”周菁華一瞬間想通所有的關鍵,小心翼翼地試著說道。
“劉屬是因為上次的五萬私軍頂罪而死的,他知道的不多,所以我就把他推出去了。”
若敖越椒雖然不在乎一個小小的幕僚,可是眼底閃過一絲兇光,忽然間,他猛然地一錘床板,狠聲說道,“當今這個亂世,什么諸侯爭霸,什么亂世為王,在這楚國之內跟殺了若敖子琰父子比起來,什么都不能一解我多年心頭之恨”
“平生,連最想殺的人都殺不了,還算什么男人”
越椒大拳緊握,咬牙切齒地道。
“哼,若敖子琰回來之日就魂歸之日,我管你若敖六部,楚國無雙,我要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跟你打一場,打敗你”
“把你打趴下來了,讓你那驕傲的父親看看,誰才是狼子野心”
“你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怎么敢白日里大聲說出來”
她們平日里私下說說就好,這樣宣之于口,整個若敖氏耳目遍布,萬一傳到若敖子良或者令尹子般的耳朵里,這頓打就白打了,周菁華害怕地捂著他的嘴,然后看了看屋外,只見屋外小江正端著一盆水,聽到屋內的對話,“哐當”一聲,手中端落的水盆跌落地面,“嘩啦啦”作響。
若敖越椒聽聞動靜,冷哼一聲,抬眸看著門外的小江仿佛就像在看一個死人,推開驚慌失措的周菁華,一把打開門,然后一只大手一把扣住想要掉頭就跑的小江細嫩的脖子。
小江努力地望向周菁華和越椒求饒道,“大人我是夫人的人我絕對不會把剛才的話說出去的你相信我”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出去所以你去死吧,我就相信你,哈哈”越椒聞言大手一捏,“咔嚓”一聲,周菁華聽到陪伴了她十幾年的小江就在她面前像是一個無力的木偶腦袋一歪,伸出長長的舌頭,兩眼一翻而死。
她害怕地閉上眼,看著越椒的目光再次變得畏懼。
“來人,把她拖下去”越椒一聲吩咐。
“是,大公子。”
閭一聞言叫人將小江的尸體拖走。
周菁華知道這一刻她成功放出了越椒心里的頭狼,一頭殺人不眨眼的狼。
可是不知為何,她卻突然害怕無比,小江雖然不聰明,可是跟了她那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一個活生生的小江,就在她眼前變成死尸。
突然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
越椒回頭就是看見渾身發抖坐在床邊的周菁華,難得溫和地問道,“菁華,你怎么了,害怕了嗎”
上前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她,一張立體硬朗的五官呈現在周菁華的眼前。
可是那雙如狼的眼眸中映著可怕的嗜殺。
就跟殺了她全家的劊子手一樣。
此時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眸眼中雖然有難得一見的柔情,可是陰冷的聲音聽之入耳,卻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周菁華無意識地抱緊了手臂,想到他殺人無數的虎賁都尉的身份,果然不是虛名,強自命自己用力地搖了搖頭。
“我不怕真的,我不怕”
仿佛是為了說服自己,周菁華斷斷續續說了幾遍。
“是嗎”
若敖越椒聞言勾唇一笑,一點點靠近,就像捕食獵物的野獸,眼見著獵物掙扎和害怕,還是將周菁華彎腰一把撈進冰冷的胸懷里,大手輕柔地落在她的頭上,一邊邊說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你是我的妻子,我傷害誰,誰都不會傷害你這一生,我都會把你護的好好的,給你這世上女人想要的一切尊榮”
若敖越椒摟住她微微發抖的身軀,繼續說道,“明日,我再給你找十個侍女來任你挑選”
周菁華努力直視他。
可是不知為何心中的恐懼劇增,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養在深閨的貴族小姐,沒有見過真正的陰謀,沒有見過真正的仇恨,也沒有見過真正的殺戮,更沒有見過真正的絕望。
當她看到真實的血,也只會如螻蟻一樣害怕和發抖。
眼淚一滴滴的,如黃豆一般落下。
周菁華不言不語,不停點頭。
越椒卻挑起她精致的下巴,用指尖揩去她臉上的淚痕,突然溫柔的輕笑一聲,幽幽說道,“你這樣哭泣,可就不漂亮了,菁華,做我的女人,只能流血不能流淚。就算死也不能流淚。”
周菁華聞言強忍住眼淚,繼續點頭,“好好”
只要他不殺她,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
“你果然是這世上最適合我的女人”
仿佛盯著獵物一般,一雙如狼似虎的尊容,低頭看著周菁華,若敖越椒終于勾起一抹滿意地笑容看著她說道,“我會給你楚國最尊榮的凰冠,讓所有人匍匐在我們身前。”
“嗯嗯我相信你”
周菁華漸漸收了害怕,目光堅定地看著他。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