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瞬間就醒了。
這一幕太驚悚了!
李青山瞠目結舌的看著臺上那唇紅齒白的年輕和尚,忍不住揉了揉眼:“我這是真喝多了.......居然看到了顧大哥?”
李青山心中翻起浪潮,這和尚雖然沒有頭發,穿著白衣,但容貌卻赫然與他那顧大哥一般無二。
不過,不同于顧大哥的霸道漠然,這和尚氣勢儒雅,神情柔和。
真好似一位得到高僧。
小安也有些好奇,順著李青山的視線看去。
只見那佛臺之上,端坐著一身穿月白僧衣的年輕和尚。
那和尚身材修長,唇紅齒白,端坐不動如山,身上卻自有一股讓人寧靜清和的氣場。
如天上明月,高潔出塵,猶如大日般耀眼,讓人不自覺的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青山,你認識這位......大師?”
小安遲疑了剎那,還是問道。
她修白骨道,本是佛敵,但此刻看到這個青年和尚,卻有種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感覺。
“......恩啊.......認識,認識。”
李青山兀自有些發呆,想要出聲呼喊,心中又有些不敢置信。
要知道,上一次他還親眼看到自家這位顧大哥出手與佛門敵對,打的多寶如來吐血逃走,五大明王都生死不知。
此刻怎么就成了和尚?
“這就是大唐帝國之中,唯一一尊受到大唐君臣承認的大法師,三葬法師,俗稱顧玄傷!”
“望之讓人心曠神怡,雜念不起,果然是得道高僧,大法師!”
“三十六路水陸大會,皆由其說了算。”
四周前來觀看水路道場的自然不止是李青山兩人,不乏一些知曉內情的人,彼此交談著。
李青山聽的仔細,心中已經確認了臺上之人的身份。
不過,讓其不解的是,這位顧大哥,想要做什么?
他莫非是想要去西天取經?
他心中好奇,恨不得此時就上了臺去,扯著他問個清楚,卻有不敢上去,怕大亂他的計劃。
“青山,靜觀其變,我感受到了佛力正在匯聚而來,將有大僧來。”
小安捏了捏李青山的手掌,低聲說道。
她修紅顏白骨道,已經到了極高的程度,便是曾經的白骨菩薩也超不過她此時的境界。
對于佛門氣息的敏感,還在李青山之上。
李青山點點頭,拉著小安去四周尋了一處視線正好的酒樓,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一晃,就又是七七四十九天過去了。
這四十九天之內,水陸道場之中的僧侶,道人越發的多了,講經誦念之聲此起彼伏。
李青山雖然對這經文不了解,卻也知曉,無論佛門還是道家,都不缺乏一些超度亡靈的經文。
事實上,這些經文在他看來屁用沒有,若是地下沒人,誦念千萬遍,也不可能重入輪回。
“顧大哥禪坐經年,著實了不起。”
李青山端著酒杯,搖頭不已:“好在,今日就是水路道場正日,怎么也該結束了!”
“有變化了。”
小安輕聲說道。
李青山抬眉看去。
就見那臨近中心之處的佛臺之上,一白眉老僧突然停下了誦經之聲,雙手合十對著中心最高佛臺一禮,道:
“一坐經年,老僧誦念《受生度亡經》三萬遍,《彌陀經》三萬遍,《地藏本愿經》三萬遍,《大悲咒》三萬遍,合計佛經十二萬遍.......”
那老僧寶相莊嚴,如廟中塑像一般安忍不動,即使開口,身形也紋絲不動。
唯有那長眉垂落,在風中搖擺:
“敢問法師,何以一言不發,一字不念?”
老僧聲音鏗鏘有力,宛如刀劍劈砍金鐘,錚錚而鳴,覆蓋了整個水陸道場,在數千僧侶,數千道士耳畔同時響起。
誦經之聲頓時為之一滯。
一眾人齊齊住了口,看向了那水陸道場之中,最高佛臺之上的,那位三葬法師。
他們來自諸多國度,皆是受一國供奉的高僧,真人,地位崇高,佛法,道法修為精湛。
若非大唐勢大,又有其他原因,他們甚至都不會來長安城。
但在他們誦念經文超度亡魂之時,這三葬法師一言不發,便有些過分了。
佛臺之上似有風起。
眾目睽睽之下,那自始至終閉目不言的三葬法師緩緩睜開眼睛。
無鋒無芒,溫潤如水。
顧玄傷眸光落下,掃過眾人,開口道:
“各位法師,真人,誦念佛經十萬遍,超脫亡靈幾人?”
“阿彌陀佛,老僧不才,一遍經文可度一人,十二萬遍,已然度了十二萬人矣!”
那老僧披著的寶光袈裟微微綻放光芒,佛光自長空閃爍,似乎可以看到其中數之不盡的亡魂叩拜感恩。
“法師明鑒,小僧不如金池上人多矣,十遍經文才度得一人,忙碌經年,度人不過一萬一千余人.......”
不遠處,一中年僧人不喜不怒,淡淡回應。
“回三葬法師,小僧度得亡靈三千余......”
“法師,小僧度化亡靈一千余......”
“貧僧慚愧,不過修得千重浮屠塔,不如諸位大師多矣......”
見到這位三葬法師開口詢問,一眾僧侶盡皆開口,或平和,或漠然,或慈悲,也或面有得色者。
不一而足。
倒是一眾道士冷眼旁觀,任由諸多僧侶開口而一言不發。
只是靜靜的看著。
日光照耀之下,顧玄傷微微頷首,道:“諸位果是得道高人,滿城亡靈幾乎盡去!”
“三葬法師言重了!”
那金池上人雙手合十,白眉微微一動,似乎有些受用,道:
“敢問三葬法師,你一坐經年,度化亡靈幾何?”
“一個也無!”
顧玄傷老實回應。
“什么?居然一個也無?”
眾僧盡皆嘩然。
他們之前誦經雖然未曾聽聞這三葬法師開聲,卻也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是一言不發,一人未度。
“諸位禪師還請肅靜,三葬法師想來別有高見!”
那金池上人緩緩開聲,壓住了諸多僧人的喧嘩之聲。
眾僧人這才安靜下來,目光重新匯聚,落在了那白衣僧人身上,隱隱帶著壓迫。
“高見不敢當!”
佛臺之上,顧玄傷微微擺手,卻看向水陸道場之外,輕聲道:
“藍田侯何在?”
“云燁在此!”
玄傷的話音未落,水陸道場之外的一處高樓之上,身著錦衣的云燁便現出身形。
他看也不看其他僧人一眼,向著玄傷躬身行禮:
“云燁見過......三葬法師!”
“敢問,我大唐千年來,積蓄亡靈幾何?”
顧玄傷又問。
“回法師!”
云燁直起身來,面上閃過一抹黯然,道:
“一千三百年來,我大唐陣亡將士,不入輪回的百姓,已有三百八十六億九千三百萬.......”
云燁不自覺的握緊拳頭。
一千三百年前,大唐立國之初很是得罪了一大批仙神。
大戰之后,一眾大將隕落不知凡幾。
卻哪里想到,地府之門徹底的對大唐關閉,時隔一千三百年,當年陣亡的將士都不能夠重新歸來。
東土之地,甚至曾經可以看到百鬼日行之景象。
大唐諸多文臣武將修為不弱仙佛,但是對于曾經的同僚,同袍,自己的子民,又能如何?
難道將他們打得灰飛煙滅?
是以,這無邊亡靈困擾了大唐君臣千多年。
直到,如今。
“這么多?!”
一眾僧人全都神色一變,有些不可置信。
他們雖然能感受到長安城中亡靈眾多,卻也沒有想到,居然是有這般多!
即便千年來大唐所死去之人加在一起,也不過就這個數了!
畢竟,大唐以武立國,武道修行者壽元也很綿長,長生者不多,壽元超過千載的卻是數不勝數。
“阿彌陀佛!”
金池上人神色也不由一變。
他身為觀音禪院的主持,佛法修為自然是深厚的堪比阿羅漢,然而,普渡亡靈可不是那么簡單。
若正統入輪回,自有六道輪回洗滌其一生的功過,赤裸裸的去。
但若因故不能如輪回者,想要超脫,超脫他的禪師便要洗滌他的罪業,方才能夠以佛法溝通地府,超脫亡靈。
三百億的亡靈,人世間不可能存在可以洗滌其罪業之人!
那濃重的罪業幾乎可以化作業火了!
便是羅漢下界,菩薩臨凡,都要皺眉!
諸多人震怖之中,顧玄傷輕嘆一聲,眼含慈悲,緩緩道:
“此次水路道場,諸位法師出力甚大,余下的,便由我代勞吧!”
一言出,長安城陡然間發出震動之音。
無可量計的佛光,道蘊自水陸道場之中的一眾僧人,道士身下的道臺之中迸發而出!
宛如萬道長龍一般直沖天際!
霎時間,整個長安城上空便被重重疊疊的光芒所覆蓋。
佛音道音一時間大作!
諸多和尚,道士神色震動,就好似他們誦念了千遍萬遍的佛經,道經,在這一刻同時響起!
一時間的沸騰之音,簡直要突破天際!
“地獄之設,正為是人!人若不能入,地府又有何存在之必要?”
佛臺之上,顧玄傷輕輕一嘆間,雙手合十:
轟隆隆!
隨著顧玄傷話音飄蕩之間,其身后的虛空頓時微微氤氳,好似被高溫炙烤的褶皺出現。
下一瞬,隨著那驚天動地的震動之聲,一道漆黑如墨的洪流,自他的身體之上迸射而出,直沖天際而去!
轟!!
虛空震蕩,長安城的龍氣都沸騰咆哮起來。
嗚嗚哇哇
無窮無盡的鬼哭神嚎之音響徹了整個長安城,乃至于整個大唐國度。
“這是!”
酒樓之中,李青山豁然一驚。
只見那黑色洪流之中,好似有無可量計的鬼魅,亡靈的面孔浮現!
那足足三百億的亡靈,居然之前一直被顧玄傷,鎮壓在身軀之中!
這一驚可不得了!
李青山早就在青牛口中知曉,地仙界乃是萬界中心,其內的生靈靈魂,絕大多數都是來自其他大界的強者!
可以說,任何一個地仙界的生靈,其皆有成仙之潛質!
其罪業,因果之大,遠遠超過其他世界的普通生靈!
三百億亡靈之罪業,簡直嚇死人!
轟隆!
天地震動中,一個亡靈自那黑色洪流之中走出。
于佛光,道音之中,消失在冥冥之中,卻是遁入了輪回之中。
然后,是十萬,百萬,千萬.......
最終,無窮無盡的亡靈消失在虛空之中,清白之軀遁去,罪業留下。
化作無邊業火,如天河垂落般,將那佛臺之上的僧人籠罩其中。
業火之中,顧玄傷無悲有喜:
請:m.02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