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味道,久已變得生疏了,偌大營房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仿佛一瞬間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一直覺得我的心非常的軟。”燕離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qíng),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做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強,你們說是不是?”
“燕,燕都尉……”李元發只覺一口涼氣從嗓子眼吐出,腳底板立刻又升起一道涼氣,可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只好硬著頭皮道,“軍法云,非貽誤軍機等重罪,須報給執法衛,方可行刑。況且他們只是耽于職守,罪,罪不至死……”
直到聽見說話,他們才反應過來抽出兵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住手,你們快住手,這位可是張帥欽點的果毅都尉,你們想以下犯上?”李元發急聲道。他絲毫不懷疑,這些人的兵器再不放下,西山營會血流成河。
燕離面色平淡,指著地上的食物:“還有誰,覺得肚子餓,沒關系,我請你吃,食物管夠。”
沒有人敢動,多年以來的閑置,似乎把他們的(熱rè)血都給沖淡了,連袍澤慘死在眼前,也竟無動于衷。
“很好,還知道羞恥!”燕離的臉漸漸冷了下來:“如果我是異族(奸jiān)細,你們現在全死了,容城的大后方,一旦被敵軍掌握,會有什么后果你們不知道嗎?”
“可,可是……西山營都十年沒敵軍光顧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出現在人群中。
“誰說的站出來!”燕離臉色一變。
一個二十出頭的士卒怯生生地站了出來,低著頭,不敢看燕離的眼睛。他的年紀實在不很大,只比燕離大一點點。他有一雙很普通的面貌,他的全(身shēn)上下,都在充分展示一個普通人的范例。
“過來。”燕離招了招手。
“都,都尉大人……”士卒挪了兩步,不敢太靠近燕離。前車之鑒,已躺在血泊中。
燕離淡淡地看著他的眼睛,道:“你提醒了我一個事實:西山營閑置十年,養了一群連蛆蟲都不如的東西。你們不是來這里養老的,你們不過是被人拋棄的雜碎。”
“我……”任一血氣方剛的青年,被這樣侮辱,都會怒氣翻涌。只是前車之鑒已經倒在血泊中,西山營的士卒如果有抗爭的勇氣,早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他正因為無論怎樣怒氣翻涌,都無法爆發,所以才年紀輕輕就被發配到這里,他自然更沒有勇氣對抗燕離。
不過,西山營也不盡都是如此。
這時就有一個剛強的嗓音從人群里傳出來:“你又是哪里來的雜碎,敢在我的地盤殺人!”
隨著話聲,人群頓時被排開,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帶著幾個人排眾而出。
這幾個人一出現,眾士卒就如同吃了定心丸,面色都平靜下來了,并用一種冷漠的眼神打量著燕離。
“燕,燕離?”但那孔武有力的漢子帶來的人當中,忽然有一個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聲。
趙啟平沒辦法不吃驚,他的志氣雖然在西山營逐漸被磨得不剩多少了,可他還是時刻關注著神州大地上發生的大事件。
燕離干的幾件大事,傳得倒不廣,但是天云閣新排布的天驕榜,卻讓燕離的名字響徹大江南北。
天下修行高手不多,但也不少,燕離能以三品武夫的修為脫穎而出,讓人想記不住都難。
趙啟平一直很關注燕離的事跡,知道得更多一點,所以對于他被貶到西山營來這件事,感到萬分驚詫。
“你就是燕離?”那領頭的漢子聽見這一聲驚呼,瞳孔先是一縮,然后微微瞇起來,眼縫里竟透出一種怨恨來。
“我是王川!”他走到了燕離面前。
燕離自然不認得他,別說不認得,就是名字也是頭一次聽說。但他漸漸想起了一個人,就是營救唐桑花的時候,馬關山讓他找的一個容城將領。
可是,他將這個任務交給了葉晴,并沒有親眼見過此人。
“你剛才罵我什么?”燕離用同樣的眼神,注視著王川。
王川恨燕離,并不是沒來由的。他是馬關山一手提拔起來的,在容城有不小的影響力,原本前途一片大好,四十歲之前當上將軍也不是不可能。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和馬關山一樣,二十出頭就當上了將軍。在皇朝,四十歲之前能當上將軍的,都有資格鎮守一方了。
鎮守一方意味著絕對統治,意味著土皇帝。
這是王川夢寐以求的生活。可是,這一切都被燕離毀了。如果不是他硬要營救唐桑花,馬關山也不會給他下命令。如果不是馬關山,他也絕不會讓那個異族偷渡成功。
這本來是一個巨大的功勞,但是他不能違抗馬關山,因為他的所有一切都來自于馬關山。最后,他被連降兩級,貶到西山營,前途一片灰暗。
王川不敢恨馬關山,所以他只有把所有的恨都移加燕離頭上。
所以,在燕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的怒火“蹭”的往上冒,咬牙切齒道:“我罵你……”
“校尉大人一定是口誤……”趙啟平知道一定不能讓王川說出那句話,趕忙站出來打斷道,“我,我想他一定是看到都尉大人的到來,心(情qíng)太過激動,以至于口不擇言……”
燕離的目光終于落到了趙啟平(身shēn)上,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別來無恙。”
趙啟平激動起來,語無倫次道:“我,我很好,這里飯菜都不錯,就是(日rì)子過得有點,有點閑……我很感激你,說實話,就算我還在書院也……也不會有什么成就……”
“你現在確實更圓滑了。”燕離仍然淡淡地笑著,口吻卻說不出的諷刺了。
趙啟平的臉一下子通紅,有驚怒,有愕然,但是他愈發不敢反駁,西山營就好像一個怪物,把他們的血(性性)都給吞噬了。
燕離很失望,他轉(身shēn)走向校場的軒轅臺,帶著他的侍從到了臺上,臉上掛著不耐煩的神(情qíng):“誰是這里做主的,趕緊出來。”
“是我。”王川冷冷看著燕離。
燕離擺了擺手,并不當他特殊,如同指使一個小兵:“你去,把所有人召集起來,我有話要說。”
“我要向你挑戰!”王川簡直怒不可遏,趕了幾個大步,然后雙足一點地,整個人就如同炮彈般彈飛起來,向著燕離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