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桃花,都像最快活的精靈,圍繞著女子翩翩起舞;可女子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快活。
她不是什么清雅脫俗、靈韻獨超的仙靈,她只是一個憂國憂民,以拯救蒼生為己任的王。
此時此刻,她眼的悲傷,像是傾覆的河。任誰也想不到,一曲悲壯慘烈的戰歌,會變成一個驚天的騙局,試問還有什么顏面去面對那些為了對抗異族、前仆后繼的勇士?試問拿什么來告慰戰死的勇士的英靈?
看到了她,李如龍露出一個釋然的表(情qíng):“昨天晚上你就肯定了我的(身shēn)份。”
燕離道:“所以我故意放走了胡總管。”
李如龍道:“因為你肯定我會去滅口。”
燕離道:“你滅口的時候,我可以去探查樟木林。”
李如龍道:“可是有兩個問題,第一,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在暗監視你?”
燕離道:“因為你(身shēn)上有酒。”
李如龍道:“我(身shēn)上有酒?”話才說完就恍然,“原來是你故意讓趙啟平摔跤,把酒倒在我(身shēn)上,好確定我有沒有在監視你。”
燕離道:“你不在,我才好從容布置。”
李如龍道:“第二個問題,你怎么知道我會把她關在樟木林?”
燕離道:“第一,困住我給了你信心;第二,她突然去找你攤牌,讓你沒有準備。”
孫波笑著拍起了:“精彩。”
誰也無法理解孫波怎么還有笑鬧的心(情qíng),他們現在面對的敵人,可是修羅榜排名第五的超級高。
姬紙鳶落在地上,走到了人群的另一面,將拳譜重重地摔在地上,目光冰寒如獄,冷冷地質問道:“你難道沒有一點點的罪惡感?”
眾人看到,那正是《天傷拳》。
李如龍,或者說張懷璧緩緩地剝去偽裝,露出他原本的英俊的臉,(身shēn)子同時(挺tǐng)得筆直,超然的氣勢蓬勃生長,化作無形的力場,把周圍的人向外推涌,直到方圓五丈內只剩他一人,他才挑起眉頭,道:
“我為什么要有罪惡感?”
短短幾個字,自然溢出無形的鋒芒,每個聲音都像一把出鞘了的絕世寶劍,帶著無上的鋒銳,讓人為之膽寒,未戰已先怯。
“人有貴((賤jiàn)jiàn),如我便為天人,劣等((賤jiàn)jiàn)民,只有被天人支配,才活得其所,不然統統死了也不可惜。”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高高在上,理所當然,場內有他的長輩張之洞,還有他的君主姬紙鳶,可兩個人好像理所應當要臣服于他一樣。
這時候,他卻忽略了一個人,一個對他心懷傾慕的女子。
她的心(性性)如同流云一樣淡泊,可是她也會為了(愛ài)而陷入瘋魔,沒有(愛ài)過的人,永遠不會懂。
現在,她的(愛ài)正在被踐踏,狠狠地踐踏。
人們總是自然而然追求美好的事物,他是那樣的一個玉公子,年少成名,天才劍客,引無數名媛爭相追逐,在最輝煌的時候,他悄悄離開,只為了守衛國土,保護億萬民眾,他幾乎就是完美的化(身shēn),如果硬要說一個瑕疵的話,就是對感(情qíng)不太主動。
可現在他表露出來的真實面目,竟是如此的丑惡猙獰,嗜血的惡魔跟他比起來,簡直可(愛ài)善良了無數倍。
曾經的一切幻想都已經破滅。
沈流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憤怒到這個程度,她只覺得現在只要碰著一點火星,立刻就會燃燒起來。
她猶自不死心,憤怒地質問道:“你的理想不是為這天下蒼生撐起一片天空,讓他們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嗎?”
張懷璧緩緩地轉過(身shēn),毫無慚愧地說:“那是你的誤會,我從沒有這樣說。”
沈流云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字一字地說:“你不是說,你在守護你的樂土嗎!”
張懷璧坦然一笑,道:“神州大地是‘我’的樂土,并沒有錯。”
人們在死前會有一段回光返照,而在最憤怒的階段,也會突然平靜下來。
雖然毫無理由,可沈流云卻平靜了下來。她(身shēn)上突然有一道光沖天而起,宛如透明的彩虹般,與天際連接出一道橋梁,光柱之投下來一粒一粒清光,在清光之緩緩生成一個鼎。
場內只有寥寥數人知道這個鼎的存在。
譬如見多識廣的張之洞,臉色微一變:“先天之鼎,沒想到,沒想到神醫竟然傳有后人……”
但是這個鼎只代表著修行到了某個階段,并不意味著實力,就好像你悟懂了某個高深的道理,卻不能讓你增長力氣一樣。
真正可怕的事(情qíng)發生了,那些(肉肉)眼可見的,極具質感的清光,每一粒都只有毫發大小,可是在沈流云發出一聲低吟后,突然散(射射)出來,分布在整個元帥府的上空。
下一刻,整個元帥府范圍的天地元氣,竟被清光所吸引,在此過程,它們逐漸膨脹,成長為一個個鼓脹的球狀體,約略有半個院子那么大。
當這些球狀體裂開時,就好像打開了虛空的海眼,從“嘩”的涌出了巨量的水。
燕離突覺一陣心悸,被鎮壓在靈魂深處的真名,竟隱隱躁動起來,連他這個宿主都無法抑制。他知道,只有遇到強大的敵時,才會出現這種征兆。
難道這就是沈流云的真名?
懷著疑問,他跟著驚慌失措的大部隊逃出了元帥府。
從(身shēn)體的接觸來看,這分明就是真水,把真名的異象真正顯化于世,成為實物,目前他見過的所有高,惟有兩個人達到這個境界:一個是姬紙鳶,一個是燕朝陽。
眾所周知,惟有二品真名才會自主掠奪周圍的星辰之力。
燕離已經可以肯定,沈流云的真名必然在二品之上。
可是這個現象,他實在不很懂,好在他很虛心,不恥下問。
姬紙鳶沒有讓他失望,道:“世人只知真名覺醒,不知真名也分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覺醒,第二個階段是天啟,小姨現在正是第二個階段。”
真名惟有到了第二個階段,才顯出品相的重要(性性)。第二個階段天啟,意為天諭啟示,好像天威降世,真名初步接觸現世。
“這些水,呃,就是她的真名?”燕離已經見過桃花的真名,水的真名倒也不奇怪。關鍵是什么水,有些水看起來很溫和,可一旦狂暴起來,會撕碎任何東西。
姬紙鳶卻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燕離只好繼續觀看。
這時候只是一個轉眼,整個元帥府就變成一個水世界,奇妙的是,有一個無形的力場裹住那些水,使之不外泄,眾人都尋了高處觀戰。
兩個都是修真境強者,一個是新銳,一個是老將,但是按道理來說,沈流云根本不是張懷璧對,二者雖同為修真,差距卻非常大。
現在看到這一幕,眾人卻心生期待。
“這是你的報復嗎?”被鎖困在元帥府的張懷璧,淡淡地開口。他沒有跟著逃,只因為尊嚴不(允yǔn)許他這么做。
沈流云看著他,美眸透著一股難言的傷痛。
這份傷痛,深深地刺入張懷璧的心,他那從不動搖的心,忽然間顫動了一下。
她緩緩張開雙,上不知何時戴了一雙月白色的(套tào),從上面隱隱發出的光可以看出來,這是一件寶器。
雙抬起,如行云流水,又好似在拔高勢氣,動作卻輕柔優美;隨著掌拔高的動作,虛無之出現一尾魚,出現一尾魚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它在攀升,并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生長。
當它沿著先天之鼎的通道,沖破水力場時,眾人只看見一個龐然大物沖天而起。
燕離臉色一變,脫口而出道:“鯤!”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其大不知幾千里也。
此物雖沒有幾千里,但卻占據了整個元帥府的上空,堪稱驚世駭俗。眾皆驚呆,怔怔無言。看到了如此威勢,傻子也知道它的危險,現在已經沒有誰再認為真名無害了。
原來之前種種都是為了襯托它的存在。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張懷璧的腦頻發警兆,使他終于察覺到了危,于是他抹去了內心深處的最后一點悸動,伸虛握,一柄青色的劍就出現在他。
他握住劍柄的那一刻,整個水力場似乎在剎那間有崩潰的跡象,但重又凝合。
沈流云突然縱(身shēn)一躍,大魚沖下來接住了她,在上空盤旋一圈,然后俯沖下來。
她站在大魚的頭頂上,碎花裙像個不堪承受的(嬌交)羞的小媳婦一樣顫抖著,她的(身shēn)形卻穩如泰山。
“我的世兄是一個蓋世英雄。”
兩行清淚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下來,掌抬起,緩慢推出。
這一刻,沒有人能形容張懷璧的壓力,處在邊緣處的燕離,只覺得(胸胸)口像壓了一座山,整個人恨不得貼倒在地上,來減輕這份壓力。
張懷璧的劍才稍微拔出一寸,水力場就崩塌了一半,當劍(身shēn)全部出鞘,所有人的眼睛,都被一道驚天動地的劍光占據。
“但你不是……”
面對如此劍光,沈流云輕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