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道士淡淡地道:“貧道本念著姬破虜以庶出皇子(身shēn)份,掙下偌大家業,實屬不易,才未對離恨宮趕盡殺絕。你可知你一死,離恨宮便樹倒猢猻散?”
“你終于承認了。”姬玄云冷冷道。
苦道士站起來拍了拍,一臉的高深莫測,“事到如今,貧道也不想再隱瞞下去。沒錯,貧道正是傳說中的黃天師本人,只因你父觸犯了閻浮至高無上的鐵律,本天師秉公執法,無任何錯處,你若要尋仇,大可出手,貧道送你回歸星海,與你父團聚。”
姬玄云聽他說得玄虛,心中不由得提起了一萬分小心,(身shēn)上雙色神光交相輝映,勢氣愈發濃烈,使店內狂風大作,飛米走面。
“貧道要出手了!”苦道士面色一冷,轉過(身shēn)去,輕撫腰間舊長笛,慢慢地走向角落。
姬玄云下意識地側了半步,右拳提起,凝神以待。突聽一聲冷喝,一物飛來,他連忙一拳打出,只聞布袋裂開的聲響,米白的面粉漫天傾灑,使店中騰起一陣霧粉,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五感中,苦道士已翻窗逃走,反轉驚人,他一時愣怔,耳聽苦道士一個帶著奚落嘲笑的叫囔聲,“貧道算出今乃星君移位之(日rì),不宜見血,且饒你一條小命,感恩戴德吧!”
“無恥小人!”姬玄云暴怒追去。
桃谷鎮去往下個城池的官道,自鎮門口裂開,綿延數百步,像要形成大裂淵,地氣騰騰涌出,可見其深。
燕離借一根藤單手攀附,到得半山上,還未落定,腳下山石便從中裂開。
“你想往哪里逃?”森寒的冷嘲,從下往上,伴隨著無可言述的裂變之力,人處正面上,非也隨之裂開不可。
燕離自然還不想裂成兩半,不得不易藤而逃。其目下修為,飛檐走壁不在話下。只在山崖上一面逃,一面哂笑,“你追到這兒來,就不怕我設下埋伏?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從你口中((逼逼)逼)出天之原的線索。”
“告訴你一個秘密。”禿鷲一面追,一面獰笑,“自從我那次星核碎裂,醒來后便大有突破。只因龍的彈壓,不得不隱藏。仙界的龍脈之力,又怎是人界可比?就算你設下埋伏又如何?”
燕離心中微凜,與奉天教接觸不長也不短,不知他們怎樣修行,如今初露端倪,似與修行者大相徑庭。強弱依著龍脈,看似弱點,實則不。如今閻浮懂得利用龍脈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
引著禿鷲來到一個植被茂盛的山谷,他攀上崖去,反手揮出十多記劍光,暫時將其((逼逼)逼)退,“禿鷲,這本是個荒唐的鬧劇,我不管你們奉天教如何作惡,告訴我去往天之原的路徑,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哈哈!”
禿鷲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譏嘲著道,“燕山義盜,堂堂正正,言猶在耳,怎么聽了我的秘密,就嚇得求和了?”
“無謂的爭斗,久已膩了。”燕離神色平淡。
“什么叫無謂?”禿鷲行走崖壁如履平地,面上依舊帶著譏嘲之色,“對于奉天教而言,不過是來誅殺叛徒,你算計也好,謀奪也罷,事實就是事實,也不可能從我這里得到任何(情qíng)報。”
“也好,這也是我為燕山盜鋪的一條后路。”燕離還劍歸鞘,微微瞑目。
“你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坦然受死!”禿鷲厲聲叫道。同時取出妖顏血吞服,鎖骨處就顯出幽蓮的印記來。
他步伐似緩實疾,沿崖壁而上,軌跡卻是傾斜向燕離的位置,在吞服的剎那,裂變之力驟增數倍,本就無所憑依的雨幕登時斜向的筆直裂開,連天際雷云也無可幸免,顯出月白蒼穹。
天下更是驚人,腳下山崖,在發出不堪負荷的聲響后,凄慘開裂,延伸向整個山體,至此再無障礙,裂變之力直沖燕離。
“大者無為。”
燕離心中默念《萬劍》的核心,離崖在左手掌中轉出絢麗的花弧,突地握緊,在落腳處崩塌之前,連鞘向下(挺tǐng)去。
萬萬頃裂變之力,只由離崖完全承受,自然是不可能的。
龐大外力洶涌入體,經脈果然受到創傷,但有劍池緩沖,外力有處可卸,傷也無礙。他這一生大小決戰著實不少,受傷是家常便飯,早就習以為常。加之如今變作了魔體,自愈加快數倍,更是不慌。
他有心試探劍池深淺,不意竟仿佛無窮無盡。他尚不知原因出在鍛體法門《劍心具象》上,——那十五年的數千個(日rì)夜,不但開擴了天門,煉體時又順帶開擴了周(身shēn)竅(穴xué)。——只道也是魔體帶來的變化。
但裂變之力,是禿鷲整個的核心,更甚至于超過了神通的范疇,其特(性性)便是“無窮無盡”。
禿鷲的無窮無盡,是真正的無窮無盡。
裂變之力的輸出,始終處在巔峰之上,毫不因被抽取而減少。
然而燕離的無窮無盡,卻不過是個幻覺,到了離崖飽和,劍池溢滿,他不知到底從禿鷲那抽來了多少外力,只知道這么下去,遲早會爆體而亡。
有時候招式不需要很復雜,只需擁有一種變化,就足可化為萬式。人力有窮時,裂變無盡處,這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又有一句話叫樹挪死,人挪活。
燕離此刻不變,自然不啻于等死。他自然要變,伸手按住劍柄,頂著裂變大潮,生生拔劍出鞘。
離崖所儲外力,一瞬間傾巢而出,化為深黑色的劍光劈落下去。
早在燕離有拔劍意向時,禿鷲就已注意到,暗自冷笑,突兀地收了神通,人往別處閃躲。
黑色劍光沒入地縫,在地底深處很是逞了威風,但不傷禿鷲分毫。
禿鷲落在一堆碎石上,得意冷笑道:“你又想擊破我的核心么,太天真了。”
“不,擊破你核心,我向誰((逼逼)逼)供。”燕離落在另一堆上,離崖歸鞘。
禿鷲暗自發力,裂變之力去而復返,如滾滾江流,愈加狂暴。
燕離拔劍,存儲在劍池的外力大量消耗,他也眨眼閃到禿鷲(身shēn)后,離崖直刺禿鷲心臟。
“可笑。”禿鷲冷然結印,裂變之力便化為全方位,燕離用過此招后,暫時無法調動真氣,只能無奈退走,心里已知僅憑他一人,奈何不了禿鷲。
如是生死廝殺,還有法可想,如今卻要生擒,而且是個不死不滅的怪物,超過了他的實力范疇。
“你還觀戰?”他退到后頭,淡淡地道。
玥兒乘在一個黃袍人肩膀上,笑嘻嘻地進入山谷,用一種說不出的譏嘲的口吻道:“燕離,人家真沒想到,你居然有求到我頭上的一天。可是你在信中怎么說的?”
“你完成我的條件,我自然應(允yǔn)。”燕離道。
“你在信中說,幫你拷問一個奉天教徒,便把命交給我!”玥兒滿目怨毒,凌厲地叫道,“你即刻先交上來吧,我在你死后,自然幫你完成遺愿!”
“你知道要拷問什么?”燕離道。
“我方才聽見了,天之原的除龍神圖外的路徑。”玥兒又復天真爛漫,無邪地說,“你死后,主人可得解脫,玥兒拷問出來,便帶主人隱居天之原,不再過問修行界是是非非。這豈非也是你所愿?”
“有道理,不如先讓我看看你的實力?”燕離冷哂,向后退卻,躲避裂變之力,作出一副壁上觀的樣子。
玥兒有著初出茅廬的江湖少俠的特點,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的魂絲只一靠近就被掃飛,顯出了巨大的實力差距。禿鷲甚至于連看也不看她。這時她也認出禿鷲來,正是當初像踩螻蟻一般凌虐她的光頭男,心中憤恨不已。
“原來是你!”
“滾開!”
后者的神(情qíng)充滿了對于螻蟻的不屑和不耐。而且分明已不記得這螻蟻是誰。
心機靈巧如她,也終于知道燕離選擇禿鷲的緣故。雖然明明知道,她還是忍不住會上當,尖聲叫道:“燕離,你不是口口聲聲(愛ài)著主人嗎,還不快擒住他!”
燕離的嘴角漸漸浮上笑容,他知道這一手棋下對了,“合作愉快。”
“我一個一個撕碎你們!”禿鷲暴怒,雙腳一蹬,便如炮彈般飛出去,重重落在燕離所在,伸手抓向向后倒縱的燕離的腳,但是抓了個空。
燕離借新招式向后閃躲,消耗的仍是從劍池里的外力。心念默動,劍池外力與真氣是不同的,并不能推動絕技,這也是《藏劍錄》修到目前為止的不足之處。
傾注入離崖,使之滿溢,仍有小半數,粗略估計,劍池容量是離崖的三倍以上。
念如電轉,劍步突進,深黑色離崖用力(挺tǐng)向禿鷲
“休想!”禿鷲雖然暴怒,卻不失理智。他知道燕離想將自己打成重傷,借自己修復的時候,讓那小鬼靠近過來,施展什么手段對付自己。既然識破自然不會上當。
外力附入離崖,就很沉重,這一刺缺少變化,是粗淺的入門劍術,稍微提防就可躲去。
禿鷲歷來以瘋狂暴虐著稱,難得用上了小心機,就令燕離束手無策,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