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級的上漲,并不是“量更足,更加龐大”,或者更為快速等等淺層次的變化,而是一種蛻變,猶如蟲兒破繭而出,以全新姿態擁抱世界。
燕離卻想得更為深遠,與當下實在沒有聯系,這也一向是他的不好的舊習——越在生死關頭,越容易分神。
他此刻的正在想的,是奉天教徒的蛻變,若這種蛻變也跟修行者破境似的不斷行進,以其不死不滅的特(性性),(日rì)后豈非越來越可怕?
原來打的主意,是讓燕山盜渡一層漂亮履歷,卻未曾算到,同時也招惹了一群不死不滅的怪物,總結起來卻是得不償失。
這世間上的事,便總是如此的。想要面面俱到,就不可能成事;想要成事,就非得放棄一些東西不可。
(身shēn)體的各個部位,忽被以極猛烈的力量撕扯,仿佛立刻要迸裂開來。
他駭然回神,神念感應之中,原本缺乏變化的裂變之力,竟是變作了如同法域般的存在,覆蓋整個山谷。
傀儡張耀揚尚未建功,就被撕成了碎片。他可是灌頂上境,(肉肉)(身shēn)已達修行者的堅固的頂端,卻擋不住一時半刻。
燕離也是因了魔體的更加牢固,才沒有第一時間碎裂。他第一個念頭,自然是向后逃遁。
“燕離救我!”
魂絲的繭極快速地被剝離,層層斷裂,堪比惡魔的力量,就要觸及核心處的惹人憐惜的小女孩。惟有這時候,她臉上的無助和恐懼,才稍微真實一點?
對于這么樣一個稚嫩的生命而言,死亡是多么沉重的字眼呵。
救人?
燕離毫不猶豫地轉(身shēn)沖過去,抱住她沖出谷外。
玥兒的心中很是驚愕一瞬,不過很快醒悟,他還要用我,否則巴不得我死。這么一想,即心安理得,冷笑著,“你再不逃快點,我死了你可就得不到秘密了!”
燕離抿嘴不語,只拔步逃竄,如巨人腳下的螻蟻。他見識過不少倍化術,以禿鷲為最,簡直讓人無從下手,任何奇謀妙算,在此絕對力量之下,都無從抵抗。
“逃哪里去!”
禿鷲下(身shēn)的褲子,似乎找人專門訂做了,竟不撐壞,還留一點體面。他往燕離逃竄的方向踏出一腳,大地頓時劇烈搖晃,在路線上就出現一道筆直的裂縫,并且在無窮無盡的裂變之力下,裂縫不住地擴大。
如是幾次,桃谷鎮外的地貌遭到了顛覆(性性)的毀滅。
燕離每每驚險躲過,生死懸在一線,也不斷沖擊著玥兒的小心臟。她被燕離抱在懷中,距離沖擊只差毫發,臉色因了數次生死關頭而煞白,才知道與死亡為伍,并不是個什么快活的體驗。
她目視燕離側臉,雕刻般的線條,非常引人注目。似乎還有著在生死之間的從容?是因為遭遇過太多的緣故嗎?她心中有些嫉妒,藏在背后的手,魂絲飄((蕩蕩)蕩)著。
此刻無疑是個絕佳的機會,將之變成傀儡,折磨羞辱百十遍,再凌遲處死,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嘴角噙一抹惡毒的笑意,五指微動,魂絲漸漸爬上了燕離的天靈(穴xué)。
燕離忽然地轉過來,眼神死寂,但什么也沒說。
他的什么也沒說,卻帶來更深沉的東西,倏地侵入到玥兒的內心深處,演化無邊無際的墳場:糾纏不休的怨靈,發出惡毒的咆哮;徘徊不去的亡靈,發出哀憐的慟哭。天空濃郁不化的死怨大潮;陣陣(陰陰)風錐心透骨;地上一個一個的墓碑,都刻著血一樣的名字。
整個黑暗,讓人透不過氣的死寂,不見一絲光明和鮮活的力量。
玥兒的心弦被不住地撥弄著,一瞬間明白,這些,正是燕離所背負的原罪,自己的微不足道,就仿佛墳場里的一個不起眼的鬼靈,便連墓碑都沒有。精神遭到了巨大壓迫,正因她自己也背負著,所以才感同(身shēn)受。
原來你是比我更惡的存在。她莫名快意。
在黑暗的泥潭里腐朽,不甘地掙扎著,因徒勞而痛苦,然后撕碎舊有的,重復著同一個輪回。
曾經有過的,短暫的時光,在那個撐傘的溫柔的絕美的影子下,在那個拯救萬物的笑容下,傾倒了黑暗國度。
一笑傾國,可惜你已不能擁有。
她默默地收了魂絲,嘴角又漸漸浮上了詭譎的笑意。燕離,走到這一步,你心中的黑暗再無人拯救,必將使你毀滅,到時親眼看你墮入地獄,豈不快哉?就快了,就快了,——主人,玥兒在這里,幫你斬斷前塵,迎接新生!
落到一個山頭上被松開,她警惕地退了兩步道:“怎么?”
“我決定冒險一試。”燕離道。
“玥兒會配合大哥哥的。”玥兒笑了起來。
燕離淡淡地瞥過去,輕松就洞察了笑容背后的怨毒,可是無所謂,這個小女孩的心中是(陰陰)暗還是高尚,他不想關心。
離崖出鞘,劍心入冥。
苦道士被追得狠了,又是破口大罵,又是軟語相求,都不能觸動姬玄云。
在((逼逼)逼)入一個巷道時候,他臉色不善地叫道:“我若能殺姬破虜,必也能殺你,何以遲遲不還手,你怎么不用腦子想?”
“本王已說了,若錯殺了你,先賠個不是。”姬玄云一步一步((逼逼)逼)近。
苦道士眼珠子急轉,心里突然一動,道:“姬,不對,魏王你且站住,本道要說幾句話!”
“還有什么可說?”姬玄云不停,很快要觸到苦道士。
苦道士苦著臉道:“就算臨死前的遺言,你還不讓人說了?”
“哼,又想耍花招?”姬玄云道。
“非也,若你不聽,保管你抱憾終(身shēn)!”苦道士道。
“受死!”姬玄云根本不信,抬起火拳砸將過去。
苦道士尖聲叫道:“廣真的舍利遺骨,你不要了?”
拳勢微微一頓,凝在他的門面之前,可怖地燃燒著。他知道有戲,冷笑著續道,“那佛陀可是救過你兩次的,當(日rì)你跟燕離還發誓要找回遺骨,送回菩殊寺。怎么,到了如今,已忘得干凈了?”
“怎么說?”姬玄云道。
“你放我走,我給你遺骨。”苦道士道。
離恨宮受了佛陀與菩殊寺很不少的照顧。
在生死大仇面前,報恩與報仇,又該怎樣選擇?
根本無需選擇,父王的仇非報不可,哪怕因此成為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