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妍的出手,可說是很正常了。她的(身shēn)份是一派掌教,燕離初到仙界,還沒有深刻領悟到其中的分量。
當然,即便領悟到了,想做的事,他還是會去做,只不過會更加委婉一些。
但這團神光很快又從空氣里蒸發了。
它當然不可能憑空蒸發,在場中也惟有它的主人才有這個能耐。
因為一個白衣赤足的少女,不知何時擋在了燕離的(身shēn)前。
蕭玉妍蹙眉道:“你何時回來的?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跑出去。讓開!”
顧采薇來的晚,卻正好趕上最后一出,燕離的那一字字一句句,如繞梁的余音,回((蕩蕩)蕩)在她的心里頭,像潤物無聲的(春chūn)雨,注入了枯涸已久的心田里。
是的,無論什么樣的女人,不管將擇偶標準用什么奢華大氣的形容來裝裹,歸根結底,她要的不過是一個真心為她著想的人。能觸動她的心靈,她的靈魂,理解她,包容她,這么樣一個男人,叫她怎能不(愛ài)?
可是不行!
她強忍著悸動,表現得風輕云淡,道:“我在冷月宮小住兩(日rì),師尊怎么發那么大脾氣,還傷到我朋友?”
“你朋友?”蕭玉妍道。
“是,小((賤jiàn)jiàn)客本就是我朋友。”顧采薇轉(身shēn)將燕離扶起來,輕輕地一笑,“你(身shēn)子是鐵打的啊,受了我師尊一擊,還能站起來。”
燕離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這不是你扶的嗎,我本來也想躺地上裝死!還有,你是不是早到了?居然躲在一旁看(熱rè)鬧,這就很過分了啊!”
“不然怎么知道你的膽大包天,連我師尊也敢教訓。”顧采薇抿嘴直笑。
眼看二人親密交談,果真像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著實把知(情qíng)者以外的人給驚呆。
蕭玉馨從未看過哪怕一個,能讓她的這個師侄如此毫無戒備地談笑,燕離的方才的“教訓”,她似乎有一點點理解了。
蕭玉妍冷冷道:“本座可沒有說要放過他!”
“師尊,弟子今(日rì)會給您一個交代的。”顧采薇輕聲說道。
“交代?”蕭玉妍咀嚼著這句話,殺意微微收斂。
“薇薇。”
顧采薇把燕離扶到了閣樓前的門檻,讓他坐下來,就聽到(身shēn)后一個深(情qíng)的呼喚,她直起(身shēn)子,回轉過去,“韓師兄,你來了。”
韓天子深(情qíng)而且專注地望著她,“終于等到你。無論幾次,我都會來。”
她矜持地一笑,避開了這目光,道:“這天下也不知有多少女子,盼著師兄看她們一眼。”
韓天子道:“我只看你一個。”
她笑道:“這可真叫人動心。”
唐天棋也走過來,他目睹了燕離被她攙扶,如此親密無間的接觸,實在叫他嫉妒不已。面上也不顯露,只笑道:“采薇師妹,這次按你要求,彩禮都備妥了,大師兄對你的真心實意,我們大家有目共睹,你這回該不會拒絕了吧?”
韓天子適時單膝點地,“薇薇,嫁給我好嗎?”
“好。”顧采薇道。
眾人倏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這可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薇薇……”杜紫琪哆嗦著唇。
最意外的卻要屬蕭玉妍了,她終于知道顧采薇說的交代是什么意思了。她的心思剔透,神色便漸漸放緩,道:“好,這可是大喜,本座便不再追究你等今(日rì)過失。來人,給紫琪松綁,送藏劍峰的門人下山。”
這下子他們再不明白,就完完全全是蠢豬了。
杜紫琪哭成了一個淚人,現在才明白,她的自以為是的行為,害得顧采薇為了救她們,失去了全部的退路。這可是一生的幸福啊!她只覺心里像被撕裂一樣,痛苦地發出吶喊:誰來救救薇薇,誰來幫幫她……
突然想到一個人,她猛地望向燕離,“幫幫她,求求你燕公子,幫幫她……求求你……”
似乎聽到了她的無聲的求助,燕離看了過來,但眼神之中卻是一片漠然。
她終于絕望了,倒在地上掩面哭泣。
燕離的心里并不像他的眼神一樣漠然,有一種很復雜的滋味,既欽佩于顧采薇的勇氣,又覺得這么樣是不對的。然而盡管是不對的,卻沒有辦法矯正,這才是最讓人無力的。
或許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他望著顧采薇的背影,如是想著。
“我反對!”
曹子固被解開束縛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扯起脖子大聲叫道。
園子里一下子靜悄悄的,都把目光集中了過來。
他轉了轉脖子,扭了扭發酸的腰,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覺得采薇姑娘之所以答應,是因為她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蕭玉妍又被重新挑起了怒火。
曹子固不慌不忙地道:“如果有第二個人求親,她就有選擇了不是嗎?作為一個人,她首先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我也很喜歡她,也想向她求親。”說著也學了韓天子單膝點地,“采薇姑娘,嫁給我吧!”
他說著又朝羅方朔和黃承彥使眼色。
后二者一個苦笑著單膝點地,一個興奮得好像得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也單膝點地,同時喊道:“采薇姑娘,嫁給我吧!”
“這……”顧采薇一時哭笑不得,不明白燕離的這些個同門到底搞什么名堂。
曹子固卻瞪著燕離道:“燕師弟,來時我們不是打過賭么,如果我們敢求親,你便也道出你的真心話,怎么事到臨頭你反而當了縮頭烏龜?”
我的真心話?
燕離一時愣怔,旋即明白,這不過是他們((逼逼)逼)自己站出來的說辭。他的久已冷卻的血液突然間像著了火般燃燒起來。
連他們都看得出她的痛苦,我要瞻前顧后到什么時候?
他猛地抬起頭,向顧采薇單膝點地,“嫁給我!”
“你們找死!”蕭玉妍抬起玉掌。
“蕭掌教!”曹子固突然(挺tǐng)直(身shēn)子,冷笑著道,“不是我自夸,我這個人做事(情qíng)一向謀而后動,在來蓮花座之前,我已寫信稟明了峰主,相信他很快就會趕到。”
他謀而后動?
黃承彥和羅方朔對視一眼,險些笑噴。
曹子固泰然自若地繼續道:“您應該知道,當年他之所以敢向魔君出手,便是因為魔君殺了一個我們藏劍峰的人。”
蕭玉妍當然知道,她太知道了,因為當時她也在場,親眼看到一個藏劍峰的弟子死在抱月蒼梧揮出來的余波之下。
然而也正是蘇小劍的出手,引來受了傷的魔君,導致她的一個極為親密的同門師妹當場慘死。這也是她從來看不上蘇小劍的緣故,認為他不過是個莽夫,愚蠢又魯莽,自然不待見他的門人。
所以曹子固的提醒,完全戳在了她的痛處。
“本座今(日rì)便斷了藏劍峰香火,看蘇小劍能拿本座怎么著!”
蕭玉妍森然說罷,雙手盡有神光生發,幻化成狂暴吸力,將燕離等四人吸住。
她可以不怕蘇小劍,蕭玉馨卻不可不怕。
在蕭玉馨的印象當中,蘇小劍表面上跟個農場主似的對誰都和和氣氣,可一旦被觸怒,立刻就好像展露了獠牙的惡鬼,((蕩蕩)蕩)魔戰場上,那壘得如山高般的魔族尸體,始終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的原本的殺意,當然就是裝裝樣子,真要她下手,又另當別論了。
“姐姐不可!”她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門下弟子考慮,慌忙閃(身shēn)來到蕭玉妍(身shēn)前,放出氣場,阻滯那吸力,并焦急地道:“藏劍峰就這幾個門人,若是死在蓮花座,那蘇小劍定要發狂的,到時傾力攻來,蓮花座縱然能勝,也是慘勝啊!”
韓天子這時已站了起來,站的位置又恰好擋住顧采薇。他淡淡道:“此事與我有些干系,道庭不會坐視不理。”他的話,幾乎就代表著道庭的意志。
“你聽見了?滾開!”蕭玉妍怒喝一聲,玉手推出去,無法言表的沛然之力,便將蕭玉馨推到過道后的花叢之中,軋倒了好些花枝,十分的狼狽丟臉。她顧不得這些,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莫不是道庭借故打壓劍庭?
旋又排除此念,他道庭再怎么能耐,又怎能算到藏劍峰的行動!
電光火石之間,四人已被莫名吸力吸過去,在蕭玉妍(身shēn)前凌空被箍住脖子,箍力又很猛烈地向內臟行進,使得真氣被(禁jìn)錮,內呼吸也不能夠,雙手便不住地摳挖著脖子,雙腳不住地蹬著。
燕離還不知道(禁jìn)錮他全(身shēn)的是元神之力,層次差得實在太遠,根本毫無反抗之力。曹子固暗暗叫苦,他不知這里面的緣由,只道自己的一番“算計”,反累得三個師弟一起等死,奈何口不能言,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瞪住蕭玉妍,記住這老妖婆的模樣,等化作了厲鬼再來報復。
“住手!”
顧采薇沖上來,二話不說捻決,就要斬斷(禁jìn)錮,卻被突然出現的傘制止了行動。那傘通體象牙白,只在傘面上繡了幾朵淡藍色的水花。從傘架上投下來絲絲的線狀勁氣,纏住顧采薇的四肢,便使其動彈不得。
“我已答應你嫁給韓天子,”她憤然地道,“你還要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