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一拖到了初六的這一天,才到的天上京。
說起來,他此前屠殺了凝碧崖很不少的人,還公然占據,改名紫山。這等洞天名地,歷來被朝廷看成是掌中物,只是凝血刀尊維護四方有功,才暫時相借,然而被強行占了,自要設法奪回。
剛成立的紫山,跟龍皇府很是周旋了一段(日rì)子,人死了不少,燕十一的畫像,便高掛通緝榜上。
從那以后過了很久,早沒有人想拿他人頭換懸賞,因為無論是暗殺明殺強殺埋伏還是天災,都沒能奈何到他。龍皇府由于他的“安分守己”,也漸漸聽之任之,蓋因紫山實在太遠,鞭長莫及。
這(情qíng)形久了,通緝令也就形同廢紙。
但如今他在天上京就不同了,原本因為李苦,——行走著的百萬靈魂石——就聚集了很不少的三教九流,這些人別的本事沒有,專喜歡干一些卑鄙無恥的勾當。
漆黑的刀,刀柄漆黑,刀鞘漆黑,妖異的長度,仿佛象征著死亡。
妖異的笑聲也在漫漫展開,突兀一聲冷鋒,刀仿佛出鞘了又回鞘,一個試圖利用無辜人(性性)命,來給他下毒的店小二,連同無辜人一起軟軟滑倒。
那無辜人伸入懷里的手,握著一柄閃耀綠花的毒匕,還沒來得及拔出來,就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燕十一,你殺了我弟弟,我是來報仇的!”
酒樓下,很高的地面,一群人推著數十輛板車,上面并排放著裝滿火油的木桶,車子被推到酒樓大堂,推車的人,便沖上酒樓,向燕十一發出悍不畏死的進攻。
他們一個個倒地,但并不妨礙其他的部署。
漫天的火箭(射射)來,點燃了油桶,大批量火油在同一時間爆發,發出炸雷一樣的聲響,酒樓整個被轟成殘渣,里頭的無論生的還是死的,都被沖天而起的火光燒成了飛灰。
“成了!燕十一終于死了!”
大批的江湖客從藏(身shēn)處出來,忍不住的歡欣鼓舞。這些人絕沒有一個是燕十一的朋友,燕十一也從來不需要朋友,他只有對手跟白云蒼狗。
如今這些連對手都算不上的雞鳴狗盜,攪擾了他的白云蒼狗,簡直通通該死。
沐浴著火光,一朵倒懸的紫花詭異呈現,瞬間如天女散花,激(射射)出漫天的紫色刀光來,驚恐和慘叫霎時間蔓延,殘肢斷臂漫天飛舞。
妖異的輕笑聲,便在這(情qíng)景之中飛舞,仿佛在欣賞自己的杰作。
恐懼更加蔓延,連同了許多的無辜,都恨不得多生兩條腿,逃離這恐怖死地。
“燕十一!”
一聲狂怒的暴喝,“你竟敢在天上京放肆,讓我這龍皇府府主的臉面往哪擱!”
虛空一道黑星閃爍,愈加放大,最后如閃電般劈向燕十一。
也是刀,長柄大樸刀,仿佛要將燕十一所在的空間完全斬裂開來。
這時候,燕十一的(身shēn)形才在紫花下顯現,“真是不幸。我明明已聽到你靈魂的恐懼哀嚎。”伴隨著若有似無的輕笑聲,修長的五指伸向刀柄。
嗆鋃!
黑刀出鞘,如蒼茫悠遠之外,所奏來的哀歌。
無數的氣勁交織成形,凝固成半彎的紫月,摧枯拉朽地劈開黑星,使得來人的鮮血灑向長空,一個第五境的大高手,甚至還沒來得及發生恐懼,就已永逝。
紫月不停,朝向東宮而去,一路劈毀無數建筑,在太子府上空炸裂開來,皇城內外,數不清的高手都被驚動,紛紛跑去查看,只見泛著紫色微光的粉末,在上空勾勒出一輪紫輝,幾個大字。
一個忍不住念道:“八月十五,金秋之夜,天上京之巔,紫發黑刀。這,這是什么意思?”
“蠢貨,這還不懂?”另一個冷冷道,“燕十一這狂徒,擅自改了決斗的(日rì)期!”
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以姬無忌為首,從游廊踱出。
眾人連忙分開兩邊,讓開通道,恭敬低頭抱拳:“參見太子(殿diàn)下!”
姬無忌默然的一徑地抬頭看,眼神之中乍現驚人異彩,冷峻的神色里,罕見的露出了一點點的微笑來,“燕十一,很不錯。傳我命令,決斗之期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動手。”
“喏!”自有人跑去通告。
端陽公主顰眉道:“這燕十一好生膩煩,一下十月,一下八月,想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以太子哥哥為什么了,簡直是個混賬。太子哥哥,您為什么不干脆讓了龍皇府去對付他,看他能撐到什么時候!”
“不可!”姬無忌嚴厲道,“這件事誰敢從中作梗,我決不饒恕。”說罷拂袖而去。
端陽跺了跺腳,有些憤懣,有些委屈,徑自離了太子府去了。不一刻又帶了很多人回來,往那紫月噴水,試圖洗去,然而不能,又把她氣得直跺腳,最終回自己的端陽府去了。
這紫月,就橫亙在太子府上空,三(日rì)功夫才消去。彼時已鬧得滿城風雨,雖姬無忌有言,不得對燕十一出手,可自傳了新的戰書之后,燕十一便好似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的蹤跡。
但這并不妨礙人們的(熱rè)(情qíng),各大賭坊都開了檔口,賭這決斗的勝負,雙方會在第幾招落敗等等。
決斗提前的消息也不脛而走,使得大量的江湖人洶涌而來。
到了初九的這一天,燕離等人租的航船,正好來到龍皇境,在即將抵達妙木山時,正在甲板上準備好要下船的突然聽見一聲大叫。
蘇小劍和鳳九對視一眼,都判斷是從燕離房中傳出,正要去察看,就見燕離打著呵欠,滿臉困倦,雙睛卻尤其神采奕奕地走出來。
“這兒是青蓮劍仙的舊居?”他說。
“妙木山嗎,是的。”蘇小劍道。
“啊!”燕離恍然,“那就難怪!弟子這些(日rì)不眠不休,直到方才,推演到關鍵時刻,總覺跟那上妙境界還有隔閡,突有大道梵唱之音,吃了我一驚,幸好反應及時,抓住那契機,終于完成《青蓮劍歌》的灌頂之法。”
“什么?”蘇小劍更加吃驚,數千年來,再如何高妙絕頂的劍客,都只能參悟到入門階段,燕離居然不聲不響,要用它灌頂了。
其他土生土長的,也都很吃驚看著燕離。獨小芙兒還在跟她的小律律玩耍,并不注意這邊。
這么些(日rì),她都不纏人了,燕離這時發見,心里想著要早點找個養馬的師傅了,口中卻道:“弟子就是占了真名的便宜了。”
眾人一聽,這才釋然。畢竟一等劍主,也是數千年都不曾見到過了。
蘇小劍道:“你是要準備第三次灌頂么?”
“弟子預備去鳳凰(殿diàn)借個洞天。”燕離想到反正要去一趟。
蘇小劍道:“別忙,拖一陣子,((蕩蕩)蕩)魔大會前,道庭會開啟廣微林,你去里面灌頂,效果倍增,說不定還有意外收獲。”
“廣微林?”燕離道。
蘇小劍道:“每個參與大會的弟子,都有一次機會,而且是終生制的,即你參與下次大會,也不會再有。廣微林有廣微七友當年留下來的無極玄機陣,可極大提高悟(性性),以你資質,說不定能提前洞見紫府,加快破境的時間。”
“道庭竟然如此大方?”燕離早在對決酒(肉肉)和尚兄弟二人時,就已洞見紫府,誕生了獨修行《太白》者才有的劍靈,仿佛意識的延伸,非常神奇。所以這對于他的(誘yòu)惑不大。
“廣微林雖在龍首山,但九大道統有許多都是廣微七友間接傳下的,都占著名分,道庭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獨占寶地。”
蘇小劍笑了笑,似乎察覺燕離的不以為然,接著補充道:“廣微林不但有廣微七友特意留下來給后人參悟的止境印證,借玄機陣便可觀摩;另有當年最強神劍仙白空雪留下來的劍意,咱們的祖師爺,便是從這劍意中得到領悟,進而完善了《藏劍錄》。”
這下子由不得燕離不心動了,“那弟子便等到廣微林再灌頂。”
“不過,由于運轉玄機陣的龐大負擔,入這廣微林也有條件限制。”蘇小劍笑道。
“要什么條件?”燕離道。
“歷來都以資質定論罷,你倒不用擔心的。”蘇小劍道。
燕離是一等劍主,論上資質,真是想輸都難。
說著話的功夫,港口卻是到了,李香君等人,已在等候迎接。
“龍首。”
燕離下了船,先向她笑了一下,囑咐道:“芙兒近來得了一匹馬,你去照顧她,趁這功夫,去找一個養馬高明的師傅,正好行動的時候,她就可以在這留著。”
李香君領命自去。李闊夫一貫作為護衛隨行。
燕離這才轉向半山廬的少主人,燕朝陽的小(嬌交)妻,只看到后者憔悴的臉龐上似乎還有未干的淚痕,嘆了口氣,道:“我定救出他來,你別擔心。”
“嗯。”諸葛小山控制了一下(情qíng)緒,低聲地說,“師父他老人家正候著,備了薄酒。”
眾人便跟了她去,來到半山廬,八鈞山人早在等候,雙方各自的見了禮,他才認出是蘇小劍,大為激動,“竟是小劍峰主,朝陽真是得遇貴人,有救了。”
“山人放心,定然全力以赴。”蘇小劍道。
“來,快請入席。”
酒過三巡,想到燕朝陽還在受著苦難,誰也沒心(情qíng)喝下去,就在宴上商討起行動的事宜。
突然一個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遠遠地喊道:“公子,公子不好了,芙兒妹妹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