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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天。
張懷山在徹底確認五行大陣破滅時,秦素芳已經殺到了第五層。在他試圖利用玲瓏天殘余的力量為五行院做點什么時,一千多個諜眼全部戰死,沒有一個在秦素芳手中走過第二招。到最后,他只剩下開啟神光鏡大陣守護他的數百個護法弟子,雖然他們要比諜眼強,可是他們一旦去迎敵,就會撤離大陣,他就會處于無防護的狀態。
從張懷山接手玲瓏天的第一天起,他的師父就告誡過他,身為玲瓏天的掌管者,他的使命是與之共存亡,反之,玲瓏天不滅,他就不能死,否則玲瓏天一旦落到敵手手上,后果不堪設想。
秦素芳殺到第六層,到肉眼可見的敵人死絕,張懷山都還是不肯從神光鏡里出來,她便只能等,因為她接到的命令,不是真的要破壞玲瓏天,否則她將會以比現在更快十倍的速度殺人。
張懷山心中發憷,長久以來被灌輸的理念,使他提不起勇氣出來跟對方廝殺,只得用高叫聲壯膽:“秦素芳,你這一手無雙拔劍術果然厲害,可是,我不出去,你就不能奈何我,只要我門中任何一個高手趕過來,你都將陷入死地,不要把道統看扁了,混賬!”
“師父,救救我!”
張懷山話音方落,季輕候拿刀架著趙志敬走了上來。后者涕淚俱下地哀求,令聞者動容。季輕候想到以后就要跟這種人共事,臉頰不住地抽抽,但是很快收心斂神,避免被張懷山看出破綻。
“乖徒兒!”張懷山看到趙志敬眼窩身陷,臉上紫青烏黑,顯然遭了一頓胖揍,不禁顫聲道,“誰對你下的手,簡直……簡直殘暴!”
“張懷山,想要你徒弟的命,就叛出五行院,加入我們燕子塢,替我們掌管玲瓏天,否則,我就讓你徒弟人頭落地!”
李香君緩緩走出,對張懷山發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休想!”張懷山目眥欲裂,此刻相比起膽怯,被人如此要挾,簡直是在侮辱他。作為玲瓏天的掌管者,他對五行院的忠誠毋庸置疑,哪怕把他親生父母抓來,也不可能就范,何況只是一個徒弟。
趙志敬向張懷山傳音道:“師父,我有一個計謀,可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哦?”張懷山道。
趙志敬道:“師父且傳徒兒變小咒語,我知道元師弟在哪里,并且正在施展神境御敵,只要我駕馭玲瓏天去,到時有元師弟的神境為玲瓏天補充能量,何愁殺不死他們?”
張懷山心中一喜,心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并且他也相信趙志敬骨子里對五行院的忠誠,是絕無法改變的,立時就信了八分,剩余二分,是他為人謹慎,正打算再行試探一番,確認徒弟沒有背叛,再交付咒語,突聽一個急切腳步聲奔上來。
“長老,長老……快阻止他們,他們要奪玲瓏天,首席正迎戰燕朝陽,我等奉命阻攔,沒成想失敗了,求長老一定要拖延足夠時間……”那弟子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說畢就倒在了血泊中。
張懷山看到果然是木字院的服飾
,并且也知道了李香君欲要謀奪玲瓏天,心中焦急,也顧不得試探,便將咒語傳給了趙志敬。
趙志敬試了試,果然發現玲瓏天產生變化,確認為真,便笑嘻嘻地對李香君拱手道:“夫人,小人幸不辱命,把咒語從老東西那里騙來了。”
張懷山一愣,還以為徒弟要使計謀,卻又見方才倒在血泊中的弟子迤迤然爬起來。
“香君好計謀,玲瓏天確實要縮小以后,才能被我們帶走,才有謀奪的價值。”她理了理發髻,顯出清麗秀氣的容顏,赫然是個端莊秀雅的女子。她向李香君眨了眨眼睛,“我的演技還行吧?”
“二夫人裝得太像了,無可挑剔。”李香君笑著道。
“你,你們……”張懷山氣得臉色通紅,瞪大眼珠子盯著趙志敬,想不明白自己教養了二十多年的徒弟,怎么就叛變了。他雙目通紅,厲聲叫道,“趙志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趙志敬冷笑道:“不怕告訴你知道,我已經發了毒誓,誓死效忠夫人,效忠公子,對不住了老東西,你快點從烏龜殼里出來,然后乖乖把玲瓏天的控制權交給我,就可以去死了。”
張懷山氣得腦子轟隆作響,但是他并不蠢,知道趙志敬一定是中了邪術了,于是更下定了決心不出去,冷冷道:“只要我還在玲瓏天的乾位上,你們誰都不能染指玲瓏天!護法弟子聽令,誓死守護玲瓏天!”
“誓死守護玲瓏天!”
李香君蹙了蹙眉,對秦素芳道:“可有辦法破了神光鏡?不用留他性命,我們有趙志敬。”
秦素芳聞言點螓,按劍前行,幾步便來到神光鏡前,微瞑目,檀口一吐一吸。
“無雙,燕!”
肉眼不能見,劍一瞬間拔出收回共七次。虛空便呈出七道縱橫交錯的裂痕。裂痕破碎,凌亂,破碎,凌亂,神光鏡所在的一整片虛空開始崩壞。
宛然鏡碎般的響聲中,虛空破碎,神光鏡一同破碎。
“護法護法!”張懷山大驚失色。數百護法弟子猛然向秦素芳撲去。秦素芳又前行數步,數百顆人頭就落了地。張懷山在驚恐中,仍然不見秦素芳拔劍的動作,脖子一痛,魂歸星海,殘留此世最后一個念頭:這是拔劍術?
玲瓏天成了一片血海,那按劍而立的纖細影子,隨之飄搖擺蕩。
李香君拍了拍手,上百個原本屬于木字院的人,魚貫出現,他們的修為最高者不過灌頂,但全都被奪魄,徹底成了燕子塢的狗。李香君指著他們對趙志敬道:“這些人以后就是玲瓏天的班底,也就是你的手下,你們同修一派絕學,功法相通,足以暫時駕馭玲瓏天了。”
“是,多謝夫人為小人著想!”趙志敬興奮地道。
李香君又將那個乾坤袋丟給季輕候,“趙挺受傷,偷梁換柱的事,就由你主持,除了絕學。”
“喏。”季輕候應下,然后略有疑問道,“絕學不留嗎
李香君無情地道:“如果只是尋常的爭殺,得一道統絕學,自然是好事。可五行院不同,它存在一天,公子心中的仇恨就無法消除。所以絕不能給五行院留下半點復蘇的機會。”
“明白了!”季輕候道。
半個時辰后,真視之眼投放的水鏡再次出現在五行院的上空,這讓許多五行院的弟子精神略一振奮;但接下來發生的場景,卻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他們心如死灰。
水鏡里,一批又一批的人從玲瓏天出來,每個都扛著一大箱的書籍竹簡,它們被統統運到了一處廣場上。絕學《無極養生經》從鍛體法門《憑虛養晦》直至凝元法門《無極養元》的整套孤本,被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數百萬的書冊堆滿了整個廣場。
季輕候領著成千舉火把的手下,肅穆站在廣場外,等最后一箱倒出來,并澆上火油,他望向玲瓏天,得到李香君首肯的信號,當即高聲喊道:“閻浮歷七零零年元月,五行院伙同幾個道統,網羅莫須有罪名,構陷我家公子燕離為魔族臥底,先殺小劍峰主在前,又殺長州王在后,今燕子塢滅五行院以復仇,焚絕學為證!”隨即一聲令下,擲出火把。
火油一點即燃,迅速傳播,廣場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上千年的珍藏,不單是絕學,還有許許多多宗師大宗師的修行心得,那些任何一冊流落江湖,都會引發哄搶的秘籍,全部在此被焚成碎灰。
灰燼四處飄散,落在受盡災難的土地上,落在殘垣斷壁,殘林斷木,殘肢斷臂,落在血泊中,凄涼如同野外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
正應了燕離那一句:先毀你道統!
絕學的孤本被焚,已是巨大損失,而那些秘籍,就是道統的底蘊,是提煉了無數糟粕、吐故納新而遺留下來的精華,一旦失去,道統與普通門派,也就沒什么區別了;而況現如今,連雷霆山都處于半毀狀態,那些幸存的弟子,心里如何不崩潰?
燕離的身子狠狠砸在一塊巖石上,發出巨大的動靜。本來憑他肉身之力,哪怕魔軀,也是受不住這股震蕩的,不砸死也要震死。只是體表的死怨之力,比鋼鐵還要堅硬,結果反而是巖石脆弱如豆腐般破碎。
這塊巖石還不是普通巖石,是雷霆山著名的景點,名叫日光巖。由于地理位置奇妙,每日朝陽升起,投下來的第一束光,總是落在日光巖上,故而得名。晨初第一光,往往令人有意想不到的領悟,引得許多修行者慕名而來。
日光巖的破碎,才使幾近于瘋魔狀的蘇晉被柳塘叫醒過來。
“師尊,燕子塢在燒咱們的秘籍,玲瓏天被他們搶去了,你快醒醒,別跟燕離糾纏了,快去搶回玲瓏天啊!”柳塘眼看著水鏡里的情景,發瘋似的對蘇晉狂喊。他苦于只是新聚的魂體,法術神通都不能施展。
眼看灰燼隨風飄來,柳塘悔恨與痛苦交織,又是絕望,又是凄狂:“五行院,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