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并沒有去看那三人長的什么模樣,因為那黑藍色的龍卷擊飛老黑之后,勢頭絲毫不減。他能覺出龍卷里至少蘊含了三種神境的力量,即是說,對面自稱龍慶三大神將的人,可不只是嘴巴厲害。九霄劍宮盡管無限接近神境,卻始終還差著臨門一腳。他在此前的戰斗中領教過各種各樣的神境,如蘇晉的“不動如山”,如天辰榜新秀蒼王的“天地之棺”,但是從未見過神境與神境相互融合。
通常來說,修行者將法域完善,即可成就神境,到此亦為修行境界之分水嶺;然而神境為修行者獨有,世上絕找不出一模一樣的兩個神境,即便再相似,也必有區別之處,是以要將不同的神境融合起來,就好像讓兩個真名在狹窄的空間里和諧分配星源之力一樣難以實現。神境與神境相碰,就像是水與火,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解讀不同的神境,有助于神境的完善,這是可以肯定的。
燕離見獵心喜,伸手一召,所有水珠都凝合起來,恢復成離歌。離歌繼承了離崖的外形,劍身筆直,劍柄處無護手,通體水藍色,劍鞘失去了復雜的紋路,變得如綢緞般光滑,只在末端雕了兩朵水云,劍外繚繞著絲絲縷縷的月白劍芒。外部的變化,正是對內部符箓結構的映射。
無需多余的動作,離歌自然而然地化作一道藍色流光激射出去,與那黑藍色的龍卷撞在一處,甬道里霎時間狂風大作。當然,可以預見的,又被強大的吸力回扯。暗藍色的龍卷,終究逃不過被吞噬的命運。
“哈哈,燕小兒,你道我三兄弟不知你有藏劍么,早防備著,正要叫你知道厲害!”
龍卷從內部膨脹,驀地炸了開來,離歌“咻咻”的翻飛,“嗤”的扎入后頭頂壁里,直沒至柄。炸裂開的龍卷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了更多的小怒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到燕離背后。
砰砰!
燕離反應不及,背后即遭到重擊,整個人向前斜飛,“轟”一聲,深深地嵌入頂壁。
奇裝異服的三兄弟對視一眼,各自笑起來,“合該我三兄弟立大功,取燕十方頭顱,封王也不足怪了。”
“我來動手!”其中一個興奮地摩拳擦掌。
“憑什么你來?”另一個頓時不滿起來。
“大哥閉嘴,割頭顱還是我更擅長。”
“明明是我割的齊整好看!”
“要好看做甚?要把驚恐留在他臉上,陛下看的歡愉了,才有咱們三兄弟的大好前程。”
“二哥說的是……”
“那老二你去吧,割好些……”
三兄弟其中一個嘿嘿一笑,昂首闊步地走去,原地一縱,即將燕離從從嵌坑里拽出來,另一手順手取了柄彎刀,就要割去燕離的腦袋。這個老二嘴上那樣說,實際上心里對燕離充滿了深深的忌憚,哪會真的等燕離醒來再殺,抓住機會就要動手。
燕離突然睜眼,探手抓住對方的右手,使彎刀不能動,老二目光一閃,手腕一轉,彎刀脫手而出,仍往燕離的脖子去,但可惜的是,彎刀最終穿透過去,沒入另一邊的石壁里。意想中的血花沒有出現,他心中的忌憚升到極限,真元洶涌而出,接觸空氣發生氣爆,借此力掙脫了燕離的束縛,退回到兩個兄弟的身邊,這才感到些許的安心。正要說一些話來挽回顏面,卻見燕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的視線猛然向下,只見對方正抓著一只血淋淋的手在那里晃得血汁四濺。
“我的手!”他以為掙脫了燕離,沒想到根本沒有,一剎那的功夫,手腕就連根被切掉了。這時候鉆心的劇痛才發生,他低聲發出痛苦的咆哮。
“二弟(二哥)!”另兩個見狀,連忙幫著止血敷藥。
燕離甩掉斷手,吐了一口血沫,有些失望地說道:“我以為能遇到像樣的對手,可是你三個只能算作像樣的刺客。”他這時候才看到三兄弟的真容。
老大是三兄弟里最矮的,體格肥胖,還披著甲胄,使他像一個臃腫的肉球,看來滑稽可笑;斷手的老二最高最瘦,臉頰瘦長,眼神陰狠毒辣,披長袍,像個游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老三身材適中,作勁裝打扮。之所以說他們是“奇裝異服”,是因為三兄弟身上穿的,都像是某一種元力的變化,如老大的甲胄,像是土行元力的具象,看著并不真實,但是足夠的駭人,因為這需要對土行元力強大的掌控力;老二的長袍亦如是,看著與離歌的顏色類同,為水藍色,滿是晶瑩的水色氣息;老三的勁裝則如同一團烈焰。
聽到燕離的說話,三兄弟都是暴怒,身上的衣物都如同活了過來,澎湃著鼓動著,并發出元力特有的震動聲。
“大哥,叫他知道咱們的厲害!”老三被一團烈火包裹,化作了兇神惡煞。
“二弟,用那一招吧!”矮胖老大低沉地說。
“可以!”老二傷了一只手,但還是不假思索地同意,單用完好的左手捻訣,口中念念有詞。
燕離為了洞察三兄弟融合神境的秘密,始終看著不插手。
老大冷笑一聲,縱起身來,在半空蜷縮成一個肉球,骨碌碌地轉起來,快得看不清頭尾,跟著一個猛子扎進土里。
“大哥接住!”老二大喝一聲,從其背后就騰起暗藍色的影子,緊隨著肉球入土。
地底震動之中,肉球從土里重新出來,已覆了一層暗藍色的膜,并膨脹了數倍,“呼呼”的聲響直刺入耳膜深處。
“輪到我了!”老三雙手猛捶胸口,身子竟然“嘩”的散為了漫天的火星,“噗噗”的射入肉球里,旋轉的暗藍色風暴頓時騰起數丈火焰,整個如同燃燒著烈焰的風暴,狂放地毀滅著周遭的一切。
“死吧!”老二怒目圓睜,誓要對方粉身碎骨,以報斷手之恨。他負責控制與調和,自然也控制招式的去向。
暗藍的烈焰風暴,呼嘯著向燕離撲去。燕離嘆了口氣,這三個的招式確實驚人,但是與神境融合根本沒有關系,是一種類似異體同心的神通,使三人聯手能發揮出神境的力量,他錯以為是三種神境的融合,洞察到真相,便說不出的失望。
他伸手向后一召,離歌從石壁里飛出,落到他面前。他握住劍,平淡地看著呼嘯而來的三色風暴,“回星海懺悔去吧。”
嗆啷!
離歌出鞘,劍身已完全脫離金鐵之屬,通體晶亮閃耀,看來仿佛由水晶打制,脆弱得如同裝飾風采所用,碰一下就會稀碎;然而從其上散發出來的劍意,卻充滿著睥睨十方的卓越傲岸。
某個瞬間,天地只剩一隙流光。后頭匆匆趕到的老黑等人,只看到這流光越加擴散,然后覆蓋一切,眼前甬道也好,黑暗也好,星火也好,通通在擴散的流光之中化作齏粉。
當一切平靜下來時,眼前出現了一個與方才一模一樣的廣闊地宮,甬道前半段與地宮的一小段范圍,全都被劍光摧毀,那三兄弟也跟著化作了飛灰。
與前一個地宮不同的是,正前方有一個巨大的階梯,階梯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黑色鐵門,圍繞著鐵門,如潮水般的敵軍悍不畏死地撲過來。
兩相一照面,沒有二話,直接就是廝殺。
“殺!”老黑第一個沖上去。
燕離早用神識探查過,并沒有值得他出手的高手,便徑自登上臺階。敵軍如潮從他身邊涌過,仿佛知道不是對手,對他出手等于送死,竟是將他當做空氣一樣無視。他也樂得清閑,直接來到鐵門面前,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鐵門后面,就是支翼陣的核心,必然有一個足夠分量的高手在等著他。
他屈指一彈,水珠飛出去,“咚”一聲撞在鐵門上,“喀喀喀”聲中,鐵門原本平整如鏡,突然間整個外凹,跟著如同泡沫一樣被撕碎,化作無數的鐵屑向外激射。然而并沒有慘叫聲,就是說沒有人中招。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望不見,什么也聽不到。他舉步向外就走,突覺一道拳勁撲面而來,心念轉著“零界”,但聽到一個蒼茫的說話聲,他悄然改變了主意。
“燕離,從你背叛我們開始,我就想跟你一戰,這個時刻終于到了。”
水珠聚攏,合成一面水鏡,拳勁仍將燕離沖擊,使他向后翻飛,落到了數十級的臺階下,抬頭看時,只見怠惰的丹提著酒葫蘆,踏著醉步出現在上方。他看來雖是醉態朦朧,可那一雙眼睛盯住燕離時,便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殷紅的血,從燕離的嘴角流出,他卻笑著說:“這一擊,就當作你在我微末時照顧過我的報答。”
“那我真該全力出手的!”丹的玩世不恭全不見了,如同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露出嘲諷之色。
“既是決斗,何不用真容?”燕離笑著說。
“你都知道了?”丹一怔,旋即也不遮掩,揭去假面,露出北斗第四宮首席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