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一招打破束縛,卻發現前進的路線并沒有打開,星靈盡管很多受到重創,可龍脈之力很快就修復了他們的傷勢,很快他們就重新站了起來。
星靈首領面色凝重地做了個手勢,然后他捏了個訣,口中喃喃有詞。
“星神變。”
三十幾個星靈便也捏訣。他們的本命符在腳下形成法陣,黑紋剝奪了他們的血肉。眨眼已變成了三十多個黑色骷髏,他們動作整齊地拗下一根肋骨,就化作黑色長刀,
星靈首領的本命符是別的星靈十多倍,修為明顯高出一截,骨架更顯得高大,幾乎快要趕上他們部落的首領。他因為修為更強,刀也明顯更長,顏色更黑,像是濃郁的深淵之力所化。
他們眼眶里的靈魂之火,都對燕離充滿了一種尊敬。他們不止尊敬燕離的“間接”
拯救,還尊敬他的修為。他們都還沒有學會掩飾心情,即使即將發生生死搏殺,即使互為種族大敵,靈魂之火卻把這種感情透射得更加的顯眼、純粹。
“黑魔王”符法看來似有些邪惡,可是他們全都不曾沾染上邪惡,全都光明磊落,等待著燕離做準備。
燕離把這些都看在眼里,他的心底的感受就愈加的不同。有些人倒是用著光明的神通,可是手段心腸一點也不光明。這些星靈用著看似邪惡的符法,可誰能說他們不足與光明為伍?
他現在想到當初初入仙界的第一場與劍庭并肩的生死惡戰,苦苦撐到黑暗過去,滿以為“光明”降下,所有“邪惡”就會“灰飛煙滅”。太陽當然照常升起了,可是獸潮并未減弱半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領悟到:誰還不能活在陽光下?
現在他卻有更深的領悟:相比某些人族,星靈更適合活在陽光下。
領悟歸領悟,人族再有天大的不是,再怎么樣錯謬,也到底罪不至滅族。作為人族的一員,他也必須做出抉擇。
“來吧。”
燕離伸手召回一柄青鋼劍,拔劍出鞘,劍鋒微顫,如渴飲敵血。他卻閉上了眼睛。
三十幾個星靈,三十幾個骷髏皆一縱身,形如鬼魅般掠過虛空,他們的刀已向燕離身上的各處要害招呼,甚至連燕離所有可能做出的應對,也全都封鎖斷絕,保證燕離絕沒有辦法接住。卻發現對方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甚至還慢悠悠舞起了劍,就好像在用這種方式嘲笑他們的刀軟綿綿的根本就殺不了人。
他們覺出了憤怒,一種被輕視的憤怒,于是刀鋒舞得更快,刀光更急,燕離剎那間就被淹沒。一個星靈突然發現他的刀揮不動了,他發現燕離的劍不知何時招架住了他的刀,他的招式的變化竟難以為繼,竟再也施展不下去了。他接著又發現,他的三十幾個同族也都如他一個境況。
就在這個剎那間,燕離竟已招架住了三十幾柄刀,三十幾柄刀所揮出來的刀光雖然比不上本命符的數量,但那也絕對是一個夸張的數目,絕對不是一個能輕易躲避的數字,更何況是完全招架?
到底發生了什么?
星靈們忽然發
現刀恢復了原狀,噗嗤嗤碎裂著,他們的身體上下部分的連接處,也都出現了裂痕。
星靈首領狂退數十丈,落到后面第三根石柱上,一口血狂吐出來。他有些不明所以,然后臉色巨變,因為他的“變身”竟被生生破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三十幾個星靈先后退出“星神變”,身體都遭到了不同部位的致命傷。
星靈首領忍不住問:“這是什么招式?”
這也是所有星靈的心聲,他們都緊緊地盯住燕離,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音節。
“煙月無痕。”燕離道。“現在,能讓我過去了嗎?”
星靈首領已重新站了起來,他搖了搖頭。
“黑魔王,渾天。”
星靈首領發出一聲長嘯,他的所有的本命符齊齊卷入空中,如同旋風般轉動起來。三十幾個星靈皆響應,數目驚人的本命符如同沖出海面的飛魚,撲魯魯魯加入旋風,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龍卷,這灰暗冷寂的地宮頓時鬧騰起來了。
龍卷表面,即有黑紋勃發,如黑色閃電交織著,看來簡直如同深海漩渦,生靈在這等天威下何等之渺小。
燕離嘆了口氣,知道今日想要脫困,不得不對這些滿懷“赤子之心”的異族痛下殺手了。他躍到空中,利用劍魂“御劍”,輕巧地立在一柄青鋼劍上。接著伸手往下方虛空一抓,如有劍冢的虛影浮現,他已抓住其中一座劍山的柄處。
他已拔起一座劍山,已推了劍山,往那龍卷刺去。
閃電般的黑紋激烈對抗,初始還分庭抗禮,但隨著劍山吸收了外力,顏色逐漸變深,黑紋開始落在下風,很快已被劍山突入內部,伴隨著燕離的又一聲輕嘆,劍身在龍卷里一絞,太白劍氣混合著黑色外力,兩種劍氣齊齊爆發,直接粉碎了龍卷的內部結構。
漫天的本命符再也不能構成形狀,如飄蕩在天地間的游魂。它們的主人的身體,已全都粉碎,它們一時之間竟不知何去何從。直到受到冥冥的召喚,才重新找到主人的“尸骸”,分布著形成一個繭狀。
三十幾個星靈已變成了三十幾個繭,盈盈的金黃色的光芒一搏一搏跳動,如同他們的心臟的跳動。
燕離落回到石柱上,喘了口氣。現在他確信這些星靈再也不能阻礙他,只是不知道才剛獲得自由的他們,要多久才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沿著石柱前行,這段路在記憶中其實并不長。他沿著依稀的記憶尋找通往狼神宮的密道,這個過程很順利,只用了半個時辰,但是密道的出口卻被攔住了。
攔住出口的是一個骷髏,一個高大的骷髏,腰挎黑色長刀,身披猩紅大氅。他就站在密道出口下方的石柱上,眼眶里的靈魂之火沒有波動,看起來很平靜。
“喲嚯嚯嚯——”
死侍發出他獨特的笑聲,對燕離說道:“這是我們第四次見面了。”
燕離道:“也是唯一一次,你沒有在吃古董羹
死侍道:“我當然可以請你坐下來,好好品嘗美味,暢談人生。”他的通用語字正腔圓,標準到可以用來朗誦,三界絕沒有人能挑剔出毛病來。
“但我既然已經開始走,就絕不會停下來。”燕離淡淡道,“你豈非已知道了結果,豈非害怕打翻美味才站在這里等候?”
“看來你已經很了解我,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什么?”死侍道。
燕離握緊了手中的青鋼劍:“除非殺了你,否則我別想從這里走出去。”
“那你準備好了嗎?”死侍緩緩按住腰上的刀,他的渾身上下的氣勢,立刻發生了變化,他的周圍的氣場,立刻凝重得連空氣都不能流通。
燕離憑感覺就知道,這是一個不弱于白芙玄的超級強者,遠遠不是方才那些星靈可比。他深吸了一口氣,真元已貫通四肢百骸,并向外界蔓延,劍冢已開始浮現。還未開戰就放出劍境,實屬無奈之舉,因為唯有劍境才能對抗對方身上的氣勢。
然后,他看到了“無邊無際”的本命符,這通常是用來形容大海或者星空,但此刻他所看到的情景,即便是“無邊無際”,也根本無法完全形容。
他所看到的情景,已超越了他所能想象的極限。
可就在這時,死侍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法陣的虛影。他的周圍,那些涌動的本命符,那些汩汩流淌的刀的黑色光芒,竟詭異靜止了。
“快走,我困不了他很久。”
燕離的腦海里響起龍神圖的略顯疲弱的聲音:“不要走天涯海角,龍首山已被星靈占據,他們若知道你逃走,必會重兵埋伏。你出去后不要猶豫,直接去永陵夏皇宮,白芙玄已修復了通往閻浮的傳送門,傳送門的啟動裝置在左扶手底部向內數三指長的位置。”
燕離感覺到一陣微風把他送向密道,他忍不住道:“可是你呢?”
“把龍神戒帶回來……”
燕離最后只聽到這一句,人已被無形的力量送入密道,并且直接飛出了密道上方的狼神塔,落到外面的白陽宮的廣場上。他抬頭眺望了一眼狼神塔,沉默著轉身,離開了這個秘境。
當年他修為孱弱,當然只能等白陽宮一甲子一度的開啟,現在他僅用神識,就可以窺見這個秘境與現世的連接處。
他離開秘境時天剛蒙蒙亮,到永陵已是黃昏。
星界破碎后,神州大地再不復連天大雪。當然,盡管萬里晴空,盡管艷陽高照,神州大地還是被一片冷寂籠罩,這是星靈王意志的體現。
燕離重新踏入圣世宮,舊地重游,許多記憶浮上腦海。記憶還是那些記憶,感情還是那樣的感情,只是心情卻已不同。他已進入一個高大寬敞但冷冰冰的宮殿,宮殿的天花板已不見了,能清晰地照見昏黃的天空。
他向高臺上的龍椅走去,忽見高臺左邊角落有東西在廢墟里閃著光,那光很微弱,因為光線的變暗才顯現出來被他看到。他走過去扒開,只見一卷絹靜靜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