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通小院六七里的地方,有一溜十幾間茅草房。
這是元廣米家的子弟雇人修建的,為的是守護商路。
因為止戈山下商路興旺,多了不少攔路打劫的,不過這些打劫的一般也有眼色,不動那些跟止戈山有關聯的商隊……誰也當不起仙人一怒。
他們選擇的就是那些沒門路、初來乍到的人——止戈山金銀遍地,你們也得有實力去撿!
此前馮君也顧不上處理這些螻蟻,后來木奉瑭跟郎大妹走得近,說起了此事。
郎震知道,木家人來的時候排場不差,想到那些“盜匪”居然連這樣的人也敢攔截,就生出了清理道路的心思。
前不久,馮君去了修仙界,郎震就選擇這個時候出手了,這也是走江湖養成的習慣——家里越是空虛的時候,越要表現出強勢來!
為此,他糾集了田家、米家、虞家、陳家等子弟,迅猛地出擊,結果第一波打擊到的,竟然是北園伯的護衛。
這些護衛是保護玄鐵礦的,偶爾……就客串一下盜匪,沒辦法,伯爵府護衛就是這德性。
用他們的話來說,這也是幫馮神醫把關——沒實力的就別來止戈山。
保哥兒氣得斬了兩個罪大惡極的,又抓了幾個去挖礦,為期一年。
后來陳家子弟又抓了一撥,卻是止戈縣城幾個地痞勾結外人搶劫。
事實上,附近做這些勾當的,在止戈山都有耳目,見幾個家族聯袂出擊,馬上就作鳥獸散——打打秋風無所謂,惹出正經的大塊頭來,那就是作死了。
郎震是鏢師出身,知道對付這些人,不能靠一時的熱情,于是下令沿路蓋了茅草房,幾個家族的人輪流值守。
耿家先天鬧事的時候,有田家一個值守子弟被殺,兩個重傷,結果幾大家族大索四周,最終擒獲元兇十余人,全部斬殺不說,還放火將這些人家的房子燒掉。
此后就再沒有人敢打這條路的主意了。
這十幾間茅草房,就是米家負責的地段,原來看守的子弟眾多,但是后來只剩下兩三個人,到了現在,則是全部外包給田家了——畢竟這里遠離熱鬧,實在太冷清了。
田家子弟也無須全部親自照看,用一點糧食,就雇傭了窮苦人家來看守。
現在正值寒冬臘月,還有些窮困潦倒的人,就借住在這些房子里,田家子弟也不去管他們——其實這是這個位面樸素的世界觀,自家用不到的東西,何妨借給人保命?
其中一間房子里,就住了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兩口,還有他倆的兒子和兒媳婦。
老兩口在此處售賣一些熱茶,以及干餅,兒子兒媳婦年輕力壯,白天會去馮君的地盤上找零工做,晚上回來跟老兩口團聚。
時值清晨,年輕夫婦又離開了,老頭和老太太坐在門外,靠著墻壁曬太陽。
冷不丁地,老太太冒出一句話來,“還得在這里住多久?”
老頭叼著旱煙袋,瞇著眼睛,半天才回一句,“這兒的日子也不錯,很悠閑呀。”
老太太輕哼一聲,“要我說,你還是膽子太小……止戈山里還有聚靈陣呢,區區的一個出塵一層,能翻起多大的天?”
老頭懶洋洋地回答,“人家都寫明白了,出塵期非請莫入……你一定要找事的話,把你的儲物袋留下吧,好過便宜了別人。”
老太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咱們怎么說,也是來保護他的,用得著這么委屈自己嗎?”
“少嘮叨兩句吧,”老頭低頭裝煙袋鍋子,“大管家交待的時候,也不見你這么嘴碎。”
老太太默然,半天才說一句,“我就是氣兒不平,保護家主也就是這個級別了吧?”
老頭壓一壓煙草,慢條斯理地發話,“他是沒這個資格,但是看著咱們不順眼的人太多,萬一他被殺了,一定是松柏峰背鍋,家主正在沖擊金丹高階,這個時候斷斷不能出事。”
合著這兩位是來自松柏峰的出塵上人,囿于馮君的規矩,不能直接踏足那里,只能在外圍找個地兒歇著,暗中保護止戈山。
至于兒子兒媳婦,是他們在地方上雇的凡人,也不要他們做什么,就是把里面的見聞說一說,省得兩人不摸頭腦。
老太太有點受不了這氣,兩人一個出塵七層,一個出塵八層,保護個小輩——還是跟自家不搭界的小輩,居然要偷偷摸摸,還得化妝……
她輕哼一聲,“早知道劉豐那廝能帶來這么大的麻煩,我就直接滅了他家滿門!”
老頭終于點著了煙鍋,一邊噴云吐霧,一邊悠悠地發話,“這次咱倆主要的任務,是抓住可能的襲擊者……盡可能生擒,看看誰在惦記咱松柏峰。”
一天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兒子和兒媳婦回來了,并且帶回來一個消息,“馮山主治好了一個人,那個天通的院子,晚上要大擺酒席。”
馮君在為天心臺弟子治療蠱毒,這個消息,天通、赤鳳和無憂臺都知道,甚至陰煞派那個留守弟子也有耳聞,但是身為凡人,不可能知道這些。
老頭老太太對視一眼,沒說什么,但是兩人心里都明白,一般的情況,哪可能在天通的院子里擺酒,想必那個姓馮的小子又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夜深人靜的時候,老太太又忍不住了,低聲發問,“來求醫的,好像是天心臺的弟子?”
老頭不以為然地回答,“天心臺最近和天通走得很近,聽說涉及了一索真人的酬恩令……我就是有點奇怪,什么病是天心臺都治不好的?”
老太太對這個話題沒興趣,“我是想知道,那小丫頭說服了姓馮的沒有?”
“想那么多沒用,”老頭不以為然地發話,“我倒是希望他答應,那樣的話,有人來刺殺他的可能性比較大……咱們也好露兩手,給那小子看一看。”
馮君今天確實是完成了對蠱卵的最后一次孵化,仔細檢查一遍之后,他宣布蠱蟲被徹底清除了,還有一些余毒,卻也不要緊了。
慶功宴上,羅書塵卻是舊話重提,“馮上人,那只青光的小蠱蟲,現今如何了?”
他甚至都不介意有天通的人在場了,可知他也是有點著急了。
馮君也有點不高興,你還沒完了?索性輕描淡寫地回答,“被我的靈植牧者吃掉了。”
羅書塵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吃……吃掉了?”
馮君看他一眼,不滿意地反問一句,“啊,咋的,不行嗎?”
“你太過分了!”羅書塵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怒發沖冠,“問過我了嗎?”
看到他發怒,馮君反而是笑了,他笑瞇瞇地發問,“怎么,我用秘術提前孵化出來的蠱蟲,難道不該由我來研究?吃掉它……也是研究的一部分,知道嗎?”
反正騙外行嘛,忽悠唄,他也不怕對方識破自己的伎倆。
羅書塵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才怒吼一聲,“吃掉也是研究?”
馮君笑瞇瞇地回答,“羅道友,你這表情就失之于浮躁了……你心里也明白,我說的有道理,大家的眼里都不揉沙子,你這么惡形惡相,有點用力過度,沒看過《演員的自我修養》吧?”
羅書塵自問也是聰明人,此刻卻是一愣,“演員的自我修養……那是什么?”
其實馮君要說“戲子”,他就會明白了。
“反正你是假裝驚訝,”馮君也懶得跟他多扯皮,“吃掉以后,觀察提前孵化的結果,不行嗎?當時那只蠱蟲已經要死了……我覺得還是趁它還熱乎著,吃掉算了。”
這就是耍賴了,純粹的信口開河,純粹是欺負對方不懂。
羅書塵哪里是那么好欺負的?他的眉頭皺一皺,“我不相信,馮上人你要是這么不配合,我就要申請檢查一下了。”
“檢查?”馮君笑了起來,很不屑的笑容,“我的地盤上,我說了算……其實我就奇怪了,我治好了病人,還送給你們那么多小蠱蟲,你就視而不見,反而揪著一只蠱蟲不放?”
許上人在旁邊悠悠地補一刀,“馮道友,下一次出手前,你可記得先談好價碼。”
馮君一攤雙手,很無奈地回答,“我此前沒見過這個人的病情,是羅上人將人送來的,我早就提出要求了,他又說做不了主什么的……在此期間,我也沒有干等消息,而是先出手治療病患,是我做錯什么了?”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羅書塵也不好否認,不過他還是堅持,“你說得都沒錯,但是異常蠱蟲,還是得自于我天心臺弟子,我們起碼有個知情權吧?”
你早這么說不就完了?馮君心里悻悻地嘀咕一句,他其實并不介意對方知情,但是此前羅上人明顯是想弄走那只蠱蟲,他才會如此抵觸。
現在話已經說出去了,他也不好悔改,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回答,“確實是我的靈植牧者吃掉了,你若是不信,我也沒什么辦法。”
羅上人眼珠一轉,“讓我們查一下不就完了嗎?”
馮君臉一沉,“你這要求就過分了,這是我的地盤,怎么能任由你天心臺行事?”
一邊說,他一邊摸出了天心臺的引賢牌,啪地放在桌上,“此物還請羅上人收回!”
羅書塵氣得也不輕,不過他還是強壓怒火,“我有測蠱羅盤……可測十里地之內的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