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虔誠度”三個字,道門中的很多人紛紛陷入了沉思里:這玩意兒有用嗎?
虔誠度其實是各教門都很看重的,但問題的關鍵是,道門凋敝得太久了,近幾十年來主要是求生存——虔誠不虔誠的重要嗎?能多布施供奉的,才是好的信眾。
但是在場的道門中人,誰也不敢說虔誠度沒有用,這就是正治不正確了,尤其是在道門蒸蒸日上,正要大舉復興的關口。
過了一陣,武當的一位道長發問了,“丹霞天這是打算……收弟子還是請護法?”
弟子和護法,那就必須要講虔誠度了,他這么問,也是想知道丹霞天下一步的發展——畢竟論起道門弟子來,武當認第二的話,還真沒誰敢說自己是第一。
“弟子和護法,肯定是都要有的,”關山月笑著回答,“不過我修建這么大的外院,并不是一下子想招多少弟子,修行的事,還是一步一步來的好,只是提前做一點準備而已。”
武當道士聞言也是點點頭,心說還好,丹霞天沒有太過膨脹,“關執掌此話在理,修行確實是急不得的,武當在這方面也有過一些教訓。”
就在這時,青霄子猛地出聲了,“那調查這個虔誠度……真的是為了顯圣?”
因為這個猜測實在有點讓他驚訝,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大了一點。
“是為了顯圣?”其他道友聞言,齊齊地吃了一驚,然后又紛紛點頭——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測試虔誠度還真的是有必要。
關山月聞言笑了起來,這事兒她不能隨便說,但是別人猜到了,她也不會否認,“就是一些嘗試,麻姑賜福,也不一定能成,沒有見到效果之前,不好亂說。”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終南的秋道長不以為然地發話,“你都請到了馮山主幫忙,以他的法力,只要肯出手,顯圣還不是輕而易舉?”
“秋道友,這話可不敢亂說,”關山月忙不迭地擺手,“賜福一事,我丹霞天自有前輩。”
這不是她要抹殺馮君的功勞,而是馮君主動提出的要求——要淡化他的存在,否則將來其他道門紛紛找上門,他是該管不該管?
青霄子聞言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來,他活了這么大,什么樣的人情世故看不懂?“也是,我這話說得不準,嚴格說是馮山主幫你做了設備……麻姑顯圣,當然是丹霞天前輩出手。”
王屋執掌聞言,正好出聲發問,“最近總聽人說,丹霞天有前輩復出,不知可否容我們這些晚輩拜見一下?”
“抱歉,”關山月很干脆地搖搖頭,“太上長老不見外客,若是昆侖門主來了,她或許會例外……其他人不可能。”
麻三娘的存在,丹霞天大部分弟子都知道,見過她的倒是寥寥無幾,可就算是這樣,道門其他各脈也都知道,丹霞天復出了一個前輩高人。
聽到關山月的話,清風道長就是一愣,“貴洞天的前輩高人,也是……出塵修為?”
關山月聞言,傲然地笑一笑,“如果昆侖門主敢來,那你們就會知道了。”
馮執掌卻是懶得問這種事,而是指著儀器發問,“這算是什么……法寶嗎?”
“法器而已,電力驅動的法器,”關山月淡淡地回答,雖然馮君不然不讓她多宣傳,但她總覺得馮君幫了這么大忙,還是要適度地提一提,“是馮老大自己設計的。”
得,她都跟著洛華的人改口了,稱呼馮君為老大,而不是山主。
張洞遠忍不住點點頭,“馮老大還真不是一般地厲害。”
眾人了解過儀器之后,就有心瞻仰一下“麻姑賜福”,但是關山月笑著搖搖頭,客氣卻又很堅定地拒絕了——這是丹霞天內部的事情,不方便讓你們旁觀。
接下來就是通知那些信眾了,馮君的意思是,從這八百人里,選出八十個虔誠度相對比較高的,盡可能幫他們實現愿望,但是關山月認為,不能相對地選,要絕對地選。
她認為虔誠度不到百分之九十的,就不配得到丹霞天的賜福,沒錯,是百分之九十,比馮君在阿姆斯丹小鎮的標準還要高。
事實上,她原本打算把虔誠度標準定到百分之九十五的,但非常遺憾的是,那樣的話只有九個人能滿足條件。
按說九個人不算多,但也勉強夠了,然而在這些人里,有五個是癌癥患者或者患者家屬,其中兩人已經開始在洛華排隊了,剩下三人是錢不夠,希望護理中心能打折的。
剩下的四個人,有兩人是三生酒的常客,也就是說無緣無故虔誠度就到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只有兩個人,八百人里只有兩個,概率僅僅是千分之二點五。
由此也可見,世界上確實是沒有什么無緣無故的愛。
所以關山月不得不將標準降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十分以上的就多了,有將近五十人。
這不是說麻姑山真的不得人心,要按馮君在澳洲的操作,八十分就算合格的話,今天到場的人里,八十分以上的足有三百多。
要說到場八百人出頭,八十分以上的還不到一半,似乎是有點悲哀,但是事實上,很多信眾不是單獨來的,有帶了伴侶來的,有帶了閨蜜來的,還有一家三口都來的。
這些說得就遠了,丹霞天的弟子緊急排查一下,發現九十分以上的四十八名信眾里,有二十九人具有強烈的、“也許可以操作”的愿望。
馮君看了一眼統計資料,覺得基本上沒什么問題,想一想之后,他又補充了一點,“把那個張曉梨也加上吧……就是很想輕生的那個。”
很快地,丹霞天弟子們就通過微信或者短信通知了相關的信眾,希望他們在午餐之后不要著急離開,晚上在十方臺住宿,同時再三強調,不要泄露出去。
虔誠度高確實有好處,這些人接了通知之后,都有點不摸頭腦,聰明的人就想到了“麻姑賜福”看,腦子轉得慢一點的人,也會悄悄地打電話給相關的道士詢問。
只有一個女人,大概三十歲左右,微信收到信息之后,忍不住叫了起來“有沒有搞錯啊,丹霞天這是搞什么……我要是夜不歸宿,我媽還不得打斷我的腿?”
其實她對丹霞天的虔誠度不低,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想到什么就說,她可以幫丹霞天打掃衛生,但是看到小道姑做事出差錯,她也敢直接呵斥。
關山月對她的評價都是性情中人,只可惜這個性情中人實在不善于控制自己。
她以為自己是在跟閨蜜談話,但是餐桌上的其他人也聽見了,于是探頭過來看,“丹霞天怎么會……咦,是真的啊?”
這個意外導致了一場小小的混亂,因為已經有人想到了“麻姑賜福”四個字,那么問題就來了——為什么只給她發了信息,沒有給我發?
總算還好,發信息的小道姑比較有擔當,她一口咬定,說是發給朋友的,不小心發錯了。
這種變故,讓那些收到了信息的信眾越發地心中有數——真的不能讓別人知道!
事實上,小道姑的解釋并不能讓人信服,但那又能怎么樣?肯來專程聽道的,都是麻姑山相對比較鐵的信眾,只能接受了這樣的解釋。
但是大家逐漸離開的時候,心里還是忍不住嘀咕:為什么不是我呢?
也有人跟丹霞天的弟子交好,悄悄打聽原因。
對于那些關系很好的信眾,丹霞天弟子也回應了,卻是統一的答案:麻姑賜福一看機緣,二看虔誠度——你們散發出的氣場,能讓某些神秘的存在感知到。
大部分人不會懷疑自己的虔誠度,那么,也就只能歸到機緣上了。
鬧出事情的那個女人,終于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于是她找到負責跟自己對接的道姑,苦苦哀求說,我知道錯了,已經跟老媽請好假了,你就讓我留下來吧。
那道姑跟她關系也不錯,知道她是個有口無心的人,平日里也為丹霞天做了不少宣傳。
但是這時她只能搖搖頭:不行,這么多人盯著呢,等回頭吧。
確實有不少人盯著,原本是打算吃完午飯就離開的人,結果下午還在道觀里轉悠,也有人在十方臺那里閑坐喝茶,還有人問,十方臺晚上住宿的話,要捐多少錢。
闖禍的女人還是有點不甘心,就問下次能輪上我了吧?
結果小道姑告訴她:短期內你不用想了,我寫得明明白白的,不讓你聲張,你是不識字還是怎么的?非要念出聲來,知道給道觀帶來多少麻煩嗎?那些也都是信眾!
這位越發地急了,這樣,下次我和我的老媽一起來,我就不用請假了,我老媽還很有錢!
道姑明確表態,你老媽一起來沒問題,但是下次肯定不合適,賜福可是跟錢多錢少無關!
順便,她還送了一副順水人情出去——知道嗎,你能被選上,我也是使了勁兒的!結果我通知你弄出麻煩,自己還落了不少不是。
她受了委屈,就要找點人情來回補,不過有一點她沒說錯,被選中的人可以有人作伴。
張曉梨就是這樣的,她跟母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