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叫的就是何潤先的司機,他正挖小堡壘,哪曾想里面蹭地竄出三條一尺多長的蜈蚣。
三條蜈蚣齊齊躥向了他,兩條咬到了褲子上,倒還不要緊,有一條直接咬到了手背上。
司機的手背沒有任何的防護,他反手就用工兵鏟拍爛了蜈蚣,但是已經中毒了。
不過此人也真夠忠心的,雖然痛苦難當,但是知道此刻不宜大聲喧嘩,竟然強行壓制住了吶喊,只是低聲呼叫了一下。
馮君身子一閃就沖了出去,小堡壘距離大堡壘也就一百多米,他沖到的時候,司機正強忍痛苦,拍打腿上兩條蜈蚣。
馮君一彈指,將一條未死的蜈蚣彈得稀爛,正好司機的工兵鏟落下,鏟子直接脫手飛出。
他一眼就認出了叮咬的蜈蚣,訝然發話,“毒焰蜈蚣!”
毒焰蜈蚣是毒液蜈蚣的不完全體,很少能達到金丹修為,不過出塵期還是比較多,更多的是煉氣期,這種蜈蚣通常不會長得太大,但是因為身體小,所以……毒性反而更強。
毒焰蜈蚣沒有給前線的修者造成太大的困擾,首先這種不完全體極其少見,偶爾出現一些,連金丹真人的防都破不了,自然不會有太大問題。
但是對聯邦戰士來說,毒焰蜈蚣是相當可怕的噩夢,出塵期的毒焰蜈蚣的毒液甚至能燒穿機甲,也許真的是濃縮的才是精華吧,就連毒液蜈蚣想要燒穿機甲,速度都沒有它快。
毒液入體,血液會迅速焦枯,隨即渾身焦黑,速度極快。
不過這個毒馮君真的遇到過,也推演過治療手段,只是一般來說,被咬之后十五秒內不救治,這個人就基本沒有救了,如果是咬在胸口等靠近心臟的部位,也許七八秒都來不及了。
何潤先的司機應該是退伍軍人,反應相當果斷,發現工兵鏟被打飛,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左手拔出腿上匕首套中的短刀,抬手就斬向了自己的右臂。
“來不及了!”馮君輕喟一聲,對方還是喊得晚了一點,這會兒砍斷手臂都有點來不及了——關鍵是你兩條腿上的防護服也被燒穿了,斬掉一臂之后,再斬掉兩條腿嗎?
斷肢再生藥劑確實很神奇,但是那要承受多大痛苦?而且你真的來得及斬斷三肢?
馮君自詡是心腸很硬的人,可是親眼目睹司機這么果決的反應,就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種悲壯——這么果決的戰士,還是救一下吧。
于是他一抬手定住了對方,走上前一掌擊向對方胸口,先用靈氣護住其心脈,然后取出四五種藥材,一股腦塞進了對方的嘴里。
這時候,何潤先也跑了過來,他的速度遠沒有馮君快,但是因為常年鍛煉身體的緣故,腳步也相當矯捷——事實上,這里很少能看到那種大腹便便的胖子,連宣高的小肚子都不大。
身在邊境星上,如果不注意鍛煉,那真的太容易死人了。
他也認出了這種恐怖的生物,“毒焰蜈蚣……軍方特么的是干什么吃的?”
蟲族退走已經快兩年了,居然還沒有掃清所有殘余的蟲子,這也太坑了吧?
不過下一刻,他就期盼地看向馮君,“你能治?多少錢……你開個數兒!”
“我想治就治了,用得著你買單?”馮君輕描淡寫地回答,他的右手還放在對方的胸口,用靈氣吊著司機的性命,“小伙子挺有眼光,我喜歡有眼色的。”
何潤先果斷閉嘴不說話了,不過等了兩分鐘左右,他終于反應了過來,驚喜地發話,“居然……居然真扛住了?皮膚沒有變黑?”
“我要出手,他想死都難,”馮君不以為意地表示,不過事實上,他的手還在對方胸口上放著——這個毒真的有點麻煩,起碼得輸出五六分鐘的靈氣,等待藥效發生作用。
這時的大堡壘中,就只剩下了老太太和頤玦,老人身體虛弱,不敢冒雨出去看發生了什么,“這個漂亮的小妹妹,能麻煩你去看看發生了什么嗎?”
“幾只小蟲子而已,”頤玦不以為意地搖搖頭,然后眉頭輕蹙,冷冷地表示,“你也許覺得已經自己很老了,我的年紀是你的三倍不止……你這種稱呼非常不禮貌。”
“三倍……不止?”老太太愕然地張大了嘴巴,“你有那么老嗎……我看你很年輕。”
我本來就很年輕!頤玦冷冷地看她一眼,卻是沒有再接話。
這時候,何潤先已經發出了欣喜的呼聲,“呀,真還……沒繼續惡化了,這藥賣嗎?”
然后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不妥當了,于是馬上解釋,“死在這蟲子嘴里的人太多了。”
“這藥比延壽藥貴,”馮君淡淡地看他一眼,很隨意地表示,“我都說了,看他順眼……所以就治了,別人想治也可以,拿錢出來。”
“比延壽藥還貴,”何潤先聽得一呲牙,有心不相信吧,又覺得對方沒必要騙自己,可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一句,“你那里的平民不是也很多嗎,都享受得起這種治療?”
“享受不起,”馮君搖搖頭,很自然地回答,“可它們首先得能打到我們的地盤上才行!”
“呃,”何潤先再次傻眼,然后不可置信地發問,“你們對那些蟲子……是進攻態勢?”
“多稀罕,”馮君哭笑不得地搖頭,“它們能攻進我們的地盤,那得有多少人自殺謝罪?”
說完之后,他松開頂著對方胸口的右手,一轉身直接走掉了。
何潤先也很擔心外婆的情況,不過眼下看來,司機的問題更嚴重一些,他只能站在雨中,目瞪口呆地看著司機,“大風你怎么樣了,感覺還好嗎?”
問了七八聲之后,司機的身子猛地一抖,長長地出口氣,“總算好點了,剛才差點就以為自己要燒著了,還好下雨。”
何潤先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這就感覺……沒問題了嗎?”
“沒問題了,可以確定,我在部隊里也遇到過能救活的,”司機很干脆地表示,“只不過身體還有點僵,動不了,你要是不理解,可以去看一看我的工兵鏟。”
何潤先還真的是從善如流,走到二十來米外,撿起了斜插在地上的工兵鏟,然后就愕然了,“怎么這么大一個窟窿,是咱合盛生產的嗎?”
合盛不止生產礦山設備,像工兵鏟之類的也生產,這東西看起來技術含量不高,卻沒多少人知道,工兵鏟的技術含量差一點的話,前線作戰的戰士馬上就能感覺出來。
所以合盛雖然是大廠,按說不該跟小廠搶這些生意,但問題的關鍵是……那些小廠不行啊,生產出來的產品,不能滿足聯邦軍隊的需求。
合盛的很多產品入不了軍品供應,但是行正星上的人、包括軍方都認可合盛的工兵鏟。
“當然是合盛生產的,”司機就覺得特別委屈,“我是您的司機啊,怎么能用別家的貨?再說了,別家的也沒有咱的好用。”
“不太可能吧,這么大一個洞?”何潤先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還是新茬口……”
新茬口,他是能斷定出來的,哪怕是天上下雨,泥水比較多,但是他身為生產基地的總管,要是連金屬制品的茬口新不新都看不出來,那也太丟人了。
其實不從眼光上講,只說邏輯,大風身為他的司機,缺這么一把工兵鏟嗎?
就算是此前真的破損了,隨便也能換一把新的工兵鏟來——他的司機可能找不到貨?
“那位……隔空打的,”司機壓低了聲音發話,“從我身后,隔空就殺了一條毒焰蜈蚣,然后直接把我工兵鏟從我手里打飛了。”
司機大風個子高人壯實,看上去憨憨的,但還真不是那么回事,他不但車開得好,會修車,反應也很靈敏,最關鍵的是,他的感知能力也不差。
他曾赤手空拳接住一個十五樓摔下來的嬰兒,自己只是雙臂有點輕微的骨裂,嬰兒無恙,就可以想像得到他的觀察力、協調能力和武力了。
馮君沖出來招呼他的時候,他雖然沒有回頭,但是馮君做的那些事情,他都感應到了——真的不夸張,那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的直覺,
修者有修者的直覺,戰士也有戰士的直覺,這并不奇怪。
馮君在擊飛工兵鏟的時候,司機根本想都沒有想,就直接去斬自己的手臂,但是事實上,他眼角的余光,已經發現了工兵鏟的變化——鏟子被凌空打出了一個活口。
沒錯,他真的能確定是凌空打的,要不老話說得的好,千萬別小看小人物——小人物在很多方面,比大人物一點都不差。
何潤先聞言忍不住皺一皺眉,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司機,但是,“……凌空打的?”
“我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斷肢再生,這個上面說假話,有必要嗎?”司機跟何潤先也很慣了,說話也就比較直率,“老板,他們的價值,絕對不僅僅在延壽上,這是合盛的契機。”
“我不知道是契機?”何潤先擺一下手,看起來有點煩躁,“可是我這小身板,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