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的比喻,其實真的很恰當,天琴的坐而論道,確實跟頭腦風暴差不多。
千重身為家族修者,也從鑾雄真尊的話里,得到了微不足道的一絲觸動。
她的收獲遠遜色于鑾雄,然而賬不是這么算的,身為分神真君,什么東西沒有見識過?能有那么一絲絲觸動,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也就是鑾雄真尊自認收獲太多,擔心自己不拿出點硬貨來,會被千重鄙視……甚至可能被攆走,所以才絞盡腦汁,把自己所掌握的認知,好好地表現了一番。
當然,那些涉及宗門辛秘的東西,他肯定是不會說的,但是已經身為真尊,他在個人的修道生涯中,也積累了不少屬于自己的體悟。
這么一論道,又是十來天過去了,然后逐漸形成了一種趨勢:馮君負責提出問題或者假設,兩位前輩負責解說和答疑,并且會適當地提出反問。
等到了次日,馮君會繼續推演改進,而這兩位主要的任務,是驗證馮君提出的那些理論。
其中有些猜測和設想,馮君已經非常肯定了,但是這二位還是要論證,這不是信不過他,而是身為頂尖修者在求道的過程中,必然會追求嚴謹和縝密。
再說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是求道者的忌。
所以到后來的分工,就變成了馮君負責推演,那兩位負責提供解決方案和驗證。
對于真君和真尊來說,把推演交給一個小金丹,無疑是件很恥辱的事情,但是這兩位渾然不覺,反而陶醉在了各種驗證和解決方案中,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
事實上,出現這種情況并不意外,經歷過頭腦風暴的人都知道,那種開動所有腦筋,肆無忌憚、天馬行空地去假設和想像,會有多么酣暢淋漓。
不過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新的問題就出現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馮君一天的推演量,兩人加起來,一天都驗證不完——這真的很尷尬的好不好?
就在此時,軒轅不器出現了,他回到家里交接了出竅丹,又叮囑著把人安排好——別看家族勢力中相對公平,不留神也會出現偏頗,這么的事情,他必須要站出來主持公道。
直到看著某后輩拿著出竅丹開始閉關,他才聯系紫閑——咱們是不是該掃蕩下盜脈了?
然而紫閑卻是很拽地表示:對付盜脈有我就夠了,你該干啥就干啥去吧。
那我就走了!軒轅不器才不慣他毛病,轉身來到了白礫灘,發現這一幕之后,忍不住冒頭發問,“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千重把自己做的事解釋了一遍,然后邀請軒轅不器,“要不你也一起來?”
“倒是一樁盛事,”軒轅不器的表情有點古怪,“這個新的體系推演,以前沒有人給出過完美解決方案,但是……家族修者和宗門修者一起推演新體系,也是好幾萬年沒有見過了。”
千重聞言秒懂,此前她沒有關注過這個問題,因為頭腦風暴實在太耗腦力了,現在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能從鑾雄口中獲得一絲半縷的感悟,真的是因為兩陣太少類似交流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兩陣之間存在類似的交流,但是不知道從何時起,這交流就逐漸地減少,到了后來,幾乎就斷絕了。
當然,倒也不至于徹底斷絕,類似于金丹、元嬰之類的小修之間,還存在交流論道,在諸多下界更不算少見,只不過元嬰之上修者的深入溝通,那是真的沒有了。
更別說是這么的項目,要推演出一套新的體系,實在太考驗雙方的底蘊和想像力了。
換句話說,馮君貌似為了一己私欲,突發奇想湊了一幫人推演,看起來還是一個野臺班子的感覺,但是事實上,兩陣已經很久沒有這種上規模的范圍討論了。
正是因為如此,千重和鑾雄都覺得收獲匪淺,兩個陣對修煉有不同的認知和細微的差別,有這樣的全面交流真的太難得了,至于說推演的目的能否實現,反而倒是在其次了。
千重反應過來之后,繼續邀請軒轅不器,“軒轅家也出了資料,你也聽一聽吧?”
“我就不聽了,反正我不擅長推演,”軒轅不器干笑一聲,居然拒絕了。
他看到千重不解的目光,少不得發一道神念過去,“你一個真君跟真尊交流,他占便宜了,再加上我的話,那就是倆真君了……宗門陣何德何能,受得起這樣的對待嗎?”
千重頓時恍然,于是忍不住用神念發問,“是因為……你代表軒轅家嗎?”
“那當然了!”軒轅不器斬釘截鐵地回答,“你可以跟他們論道,而我……絕對不會!”
軒轅家族雄霸家族榜首數萬年,哪怕現在有點不景氣,那顆雄心從來沒有降低過。
“那還……真的可惜了,”千重能理解對方的感受,但忍不住要說,“這論道確實有點意思,能開拓眼界,收獲一些東西。”
“我知道,但是軒轅家不僅僅是軒轅家,我家代表了整個家族陣,”軒轅不器毫不猶豫地回答,哪怕有點式微,但他依舊心存家族榜首的擔當,“你們可以交流,我不會!”
千重對軒轅家,其實是頗有微詞的,但是這時候也忍不住重復一遍,“那確實可惜。”
“沒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軒轅不器回答,“看重的東西不一樣,咱家族修者不跟宗門交流,就活不下去了嗎?而且……你有了收獲,不是也可以告知我的嗎?”
“你還真……矯情!”千重也沒別的話可說了,因為她知道,軒轅不器也是咬牙拒絕的。
“咳咳,”軒轅不器輕咳兩聲,朗聲發話,“你們這樣的交流,我覺得很有意義,但是我不擅長推演,所以就不參與了……好了,我要去追殺盜脈了!”
說完之后,他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蹤影,白礫灘上的諸多修者見狀,臉上甚至有一點點疑惑,“這是……又有什么樣的交流了?”
沒有人注意到,空中有晦澀的神念,關注著這一幕。
神念來自于紫閑真君,雖然他拒絕了軒轅不器跟他一起剿殺盜脈,但是他對白礫灘的關注,始終就沒有放松過,因為……他對馮君太好奇了,尤其是在得到出竅丹之后。
心心念念的出竅丹到手,他將相關的安排直接到位——這一點上,宗門勢力跟家族勢力不一樣,他弄到的出竅丹,想給誰就給誰,只要沒有上交到宗門,就是他自己做決定。
不過那個出竅丹,真的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果然是興時代的丹藥,煉制手法到位,相關寶材更到位,他原還有借鑒仿制的念頭,看了一眼就果斷地決定——算了!
借鑒的念頭沒有了,但是他對馮君的好奇心更重了:這到底是啥家庭……啥師門啊?隨便被擠兌一下,就能拿出這種丸藥來?
有鑒于上次被馮君發現了偷窺,他這次做得就更隱蔽了,千重和軒轅不器的神念交流,他并沒有截獲到,但是馮君在做什么,他是徹底感知到了。
其實馮君此前就表示出了這樣的思路,他也從太虛門弄了相關的資料,轉交給了千重。
但是聽說對方還真的在著手推演了,紫閑也忍不住心動——軒轅不器的話說得其實沒錯,這個推演可能沒有太的意義,但是推演的過程中,兩個陣的思路會出現碰撞。
這樣的思想碰撞,極有可能觸發靈感,而類似規模的碰撞……確實幾萬年都沒有出現了。
他收回關注,開始安排自己一脈的弟子,“找一下頤玦,哦不……壬屠,壬屠在嗎?”
壬屠真尊在蟲族世界攻略,紫閑真君想一想又問,“門中還有跟白礫灘相熟的真尊嗎?”
這個是真的沒有了,哪怕是七上門,每個宗門出來亮相的真尊也不會很多,到目前為止,太虛門現身的兩名真尊都在蟲族世界,其中只有壬屠跟馮君打交道比較多。
紫閑真君對此就不能滿意,“蟲子那邊的戰力很強嗎?怎么投放了那么多戰力過去?”
他的徒子徒孫們回答,蟲子的戰力……也就那么回事,關鍵是收獲不小,因為門中投放的高端戰力很多,所以兩名真尊的保駕護航很有必要。
紫閑思索一陣,最后還是撕開空間,來到了一處神秘的所在。
那是一個折疊空間,似乎無限,又像是沒有多,霧蒙蒙一片,看不清情勢,“涉極師祖,門下后輩紫閑求見。”
下一刻,虛空中驀地多出了一雙眼睛,眼中沒有任何的表情,然后一道神念釋放了出來,“紫閑……你是誰的門下?”
“這個……您已經問過好幾次了,”紫閑悻悻地回答,他知道這位師祖記性不太好——主要是人家就懶得記他這種小輩,“您曾經傳授過我《玄異錄》。”
“哦,合體失敗那個,”一雙眼睛中依舊沒有什么感情,“你一來就呼小叫,所為何事?”
“我是來請祖師一道分魂,”紫閑恭敬地回答,“去個異世界幫著守護一下太虛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