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是一條泥路,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歷史,許是走的人少了緣故,它快被野草掩蓋了。
寧濤捧著尋土硯踩著崎嶇的小路往山腰攀登,沒過多久,小路也消失了,前面是一片千奇百怪的山石,就像是一片石林。它之后又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順著陡峭險峻的山體往上延伸。抬頭看,那山峰云遮霧繞,依舊看不見峰頂真容。
尋土硯指示的方向還是山峰之頂。
寧濤很想爬上峰頂看看,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爬上去的話恐怕需要一天的時間,他答應了盧南在她吃午飯,而現在快到飯點了。
“留只血鎖在這里,晚上再來,直接從這里開始爬,能節省不少時間。”寧濤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邁步走進了那片奇怪的山石群落之中。
這片山石,有的十幾米高,就像是一座樓。有的橫臥著,就像是一堵墻。有的像動物,千奇百怪。不知道它們是怎么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它們在這片山坡上存在了幾萬年,甚至更久遠的時間。
人類總以為主宰了地球,可連自己的起源都不知道,更別說地球幾十億年歷史的滄海桑田變化,物種生生滅滅的更替了。
寧濤在一塊橫臥的巨石前停下了腳步,他咬破右手食指在巨石上畫了一只血鎖。有了這個血鎖,無論他在地球上的任何角落他都可以在幾秒鐘的時間來到這里,探索這里的秘密。
往回走,寧濤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一塊石頭上。
那是一塊方形的石頭,看上去像一塊石碑。
寧濤心中好奇,他走了過去。第一眼看見它,他覺得它是一塊碑,是某個人雕琢出來安放在這里的。可是仔細觀察之后他才發現,它就是一塊天然的生得像碑的石頭而已,它的(身shēn)上沒有半點人工雕琢的痕跡。
“碑石”沒有刻字,卻有一些奇怪的紋路,一條條線條彎彎曲曲,縱橫交錯,就像是大地上的河流。還有一塊塊模糊的石斑,大大小小,散布在石頭的表面上。
寧濤伸手推了推,石頭紋絲不動。他退了兩步,靈力灌腿,一腳踹了上去。
石頭還是紋絲不動。
寧濤心中一片驚訝,要知道他的靈力雖然不強,可靈力灌腿都不能將一塊石碑大小的石頭撼動的話,那不是他的腿有問題,而是這塊石頭有問題。
“這個地方果然不正常。”寧濤繞著石頭走了兩圈,可是并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靈土的存在,還有這塊石碑一樣的存在其實都是證據,玄天子真的在劍閣山待過。
橫豎已經留下了血鎖,寧濤也不著急,他下了山,回到了盧南的家中。
盧南和那個七姑已經做好了午飯,有素炒的筍子、青菜和雞蛋湯,還有一盤涼拌折耳根和狗席子回鍋(肉肉)。折耳根和狗席子都是山里的野菜,尤其是后者還是一味中藥,所以寧濤認識。
盧南將坐在門檻上發呆的楊露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將他扶到飯桌前坐下,然后給他盛粥,往他的碗里夾雞蛋。
清貧夫妻,患難見真(情qíng)。
那個七姑說道:“寧醫生,揚老師是一個好人,大學畢業來這里教書,農忙的時候還幫我們收種,你一定要治好他呀。”
寧濤說道:“我盡力而為。”
他將真相告訴了楊露,決定權其實就不在他的手里了,在楊露的手里。
盧南又給寧濤盛了一碗飯,有點窘迫地道:“寧醫生,我們家沒什么好吃的招待你,你別介意,將就著吃吧。”
寧濤面帶笑容,“盧村長不用客氣,你這頓飯都是山貨,我很少吃到,(挺tǐng)好的。”
盧南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開飯吧,開飯。”
寧濤吃著飯,用眼角的余光觀察盧南。盧南樸素、漂亮,也有一顆溫柔善良的心。他的心里忍不住要去想,這樣一個女人,她前世怎么可能是殺了楊露的(情qíng)人呢?
前世,如果今生與前世隔著一堵墻的話,那這堵墻一定與天一樣高,與地一樣厚。
午飯過后,楊露說要出去走走,盧南攙扶著他出了門。寧濤跟在夫妻倆后面,慢慢的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路上,不斷有村民跟夫妻倆打招呼,問候楊露,關心他的病(情qíng)。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村子里的學校里,因為還沒有到上課的時間,四周靜悄悄的。
“我老公是這個學校的唯一的一個老師,他生病了,我替他上課。寧醫生,請你一定要治好我老公,孩子們需要他,我也不能沒有他。”盧南對寧濤說,這句話出口,她的眼眶里淚花閃閃。
寧濤點了點頭,他的心里酸酸的。她的前世為什么殺了楊露,他不知道,也無法知道,可是今生的她卻是如此善良美好的一個女人,楊露真的舍得為了來生的福報而傷害她嗎?
“我想進教室看看。”楊露說。
“我扶你進去,你小心點走。”盧南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楊露。
寧濤也跟著走了進去。教室很簡陋,黑板對面的墻壁上還留有“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紅漆標語,只是幾十年的時光侵蝕,它們已經斑駁不堪了。不難看出來,這里曾經是這個村的會議室什么的,后來改成了教室。
楊露伸手摸了摸黑板,他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容,“我喜歡手指劃過黑板的感覺,在這里我仿佛聽到了孩子們的讀書聲。”
盧南說道:“你快點好起來,然后回來給孩子們上課。”
“我還能好嗎?”楊露說。
盧南的眼淚奪眶而出,可不想楊露看見,跟著扭開了頭。
“苦了你了。”楊露伸手將盧南摟在懷里。
“嗚嗚嗚……”盧南將頭埋在楊露的肩膀上哭出了聲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我陪你一起走。我這輩子沒把你照顧好,我下輩子還嫁給你,做你的女人,把你照顧好,給你生兒育女……”
寧濤的眼眶也濕潤了,他退出了教室。他不想破壞這感人的一幕,現在的夫妻又有幾人是(情qíng)真意切的(愛ài)侶?很多婚姻不過是交易,很多婚姻不過是茍且。盧南和楊露這樣的真(愛ài),這世間還剩多少?
院子里,寧濤眺望著云遮霧繞的劍閣山,可他心里想著的卻不是什么玄天子、靈土什么的,而是他之前作出的一個決定,“我沒有必要告訴他真相,治好他就是了,這樣也不會給楊露帶來困擾,也就不會給盧南帶去傷害……我做錯了嗎?”
過了一會兒,盧南攙扶著楊露走了出來,她雖然沒有再哭了,可是眼角卻還殘留著淚痕。
“寧醫生,我決定了,我接受你的手術。”楊露終于做出了決定。
寧濤點了點頭,楊露做出這個決定他并不感到意外。
“寧醫生,你說……手術后我丈夫有可能忘記我嗎?”盧南眼淚花花的看著寧濤,心中的擔憂和痛苦都寫在了臉上。
寧濤說道:“是的,所以……你們要想清楚。”
盧南說道:“有什么好想的?我的丈夫病危,命在旦夕,當然是以他的病(情qíng)為重。他好了不記得我沒有關系,我可以講給他聽,我會讓他重新記得我。我是他的妻子,現在是,將來是,如果有來生,我還是。”
“真的會失憶嗎?”楊露也很擔憂的樣子。
寧濤想了一下,“只是有幾率會失憶,我也不能確定。這樣吧,我們回家,你們給我講你們的故事,我給你們錄下來。手術后,你要是忘記了你的妻子,你就看錄下的視頻。”
“嗯,這是個好辦法,我們回家吧。”楊露露出了笑容。
夜幕降下,劍閣村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燈火。
清貧簡陋的家里,寧濤拿著手機拍攝著一個溫馨感人的畫面。
楊露坐在(床床)榻上,一雙干瘦的腳放在一只塑料洗腳盆里,盧南蹲在地上給他洗腳,她的動作很溫柔,很仔細。
洗了腳,盧南扶著楊露躺下。然后她也脫掉鞋子爬上了(床床),鉆進楊露的懷里。夫妻倆緊緊相擁,我看著你,你看著我,就像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老公,不管你記不記得我,我都是你的女人,我(愛ài)你。”盧南說。
楊露的眼角滾下了兩顆淚珠,“阿南,我怎么會忘記你?我就是忘記我自己是誰,我也不會忘記你。”
盧南一聲嚶嚀,一口吻住了楊露的唇。
這一幕也被寧濤拍下來了,看著盧南和楊露接吻,他沒有半點尷尬的感覺,有的只是感動。
許久,盧南和楊露才分開。
寧濤說道:“好了,盧村長你出去吧,我給你丈夫治病。”
盧南從(床床)上爬起來,下(床床)穿鞋子。
寧濤將內存卡取出來給了盧南,“這個你拿著吧。”
盧南對著寧濤深深的鞠了一個躬,“謝謝你,寧醫生,請一定治好我的丈夫。”
寧濤點了點頭,叮囑了一句,“記住我的規矩,不要進來,也不要偷看。”
盧南出去治好關上了門。
寧濤將門閂插上,然后咬破右手食指,伸手在墻壁上畫了一只血鎖,并用要是打開了方便之門。
“這……”楊露驚得目瞪口呆。
寧濤伸手將楊露從(床床)上拉了起來,“跟我走吧。”
楊露會不會忘記盧南他不知道,但當楊露從這道方便之門里出來之后卻會忘記他,這點倒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