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地勢低洼,水從四周的山峰上沖流下來,從天空下來,一小會兒功夫便淹沒了谷底。一個個猿人士兵在山洪之中掙扎,然后被吞沒。十多萬大軍被困在這個山谷之中,就像是被關在了一個水箱里,無處可逃。
神要殺人,人必不可活。
山谷一側,山峰之上,一大群女人看著山谷里的慘相,就算是鐵石心腸的飛天公主,此刻也不禁為之動容,神色凝重。
她以為寧濤是沖進大營之中廝殺,卻沒想到寧濤是用這種方式殺。比起正面廝殺,眼前這種水殺顯得更加殘忍,因為十幾萬猿軍不是一下子死去的,有一個掙扎求生的過程,可是即便是會水性的,身有靈能的靈武者,也逃不出這“水箱”。
潮汐和靈兒看了幾眼就不敢看了,背過了身去。
碧明珠也不例外,轉身過去,不想再看了。她其實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神,當初在黑風山一戰,她連幾個少年兵都不忍殺害。厄爾現在,這山谷之中掙扎求生的卻是十幾萬猿軍,其中也有少年兵,還有一些老人。
唯有烈火直盯盯的看著,眼神之中還閃爍著興奮的神光。
寧濤這一殺,意味著夏國建立,意味著往后幾十一百年人族的太平。時間和空間對于人族來說太重要了,有了這幾十一百年的發展時間和空間,夏國將來再面對這樣的戰爭至少不會沒有還手之力。
這樣做殘忍嗎?
的確很殘忍,可是為了人族的生存,再殘忍也值得。
寧濤又回到了山谷的西邊,那座他新造的大山山巔之上。
所有的猿人死后,他會打開這座山,把洪水引向北方。至于會沖毀多少猿人的城鎮,會不會沖到扭腰城去,他也懶得去想了。他這邊都殺了十幾萬猿人了,泄山洪再殺多少,他已經不在乎了。殺十萬人是殺,殺五十萬人也是殺,沒有區別。
山谷之中的洪水越聚越深,這會兒邁過半山腰了,還在瘋漲。山谷里巨浪滔天,隨處可見猿人的尸體,在水中浮浮沉沉。
一部分猿人爬到了山坡上,卻沒等他們多喘兩口氣,洪水便沖卷下來,又將他們沖進“水庫”之中。
沒有一個猿人可以逃過這次滅殺。
整個過程寧濤都看在眼里,剛開始的時候他還負罪感,可是慢慢的就習慣了。
上天一次轟在洪災,或者一次天火,不知道要滅殺多少生靈。如果真有天譴,那最該受天譴的不是老天自己嗎?
蒼天無情視萬物為芻狗。
這句話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
估摸著差不多的時候,寧濤又挑了一塊石頭,準備刻一個土之法印,那這座新造的大山打開。法印剛刻到一半的時候,一只變異的鸚鵡飛了過來。
那鸚鵡的體積跟人的體積差不多大,五顏六色的羽毛,脖子粗短,一顆腦袋比籃球還要大一些,看上去有些呆萌的樣子。
這鸚鵡一來,哪也不去,也不怕寧濤,竟在寧濤身邊不遠的地方棲落下來,直盯盯的看著在巖石上刻印的寧濤。
寧濤移目看了鸚鵡一眼,心中頓時涌起一點奇怪的感覺。
就在人與鸚鵡四目對視的時候,鸚鵡開口說了一句話:“你這是要開山,水淹猿人的城鎮吧。”
標準的漢語,口齒清楚。
就這話,這聲音,讓人很難相信是一只鸚鵡開口講出來的。
寧濤微微愣了一下,隨口說了一句:“你這鸚鵡還挺聰明,你怎么知道我要開這山,水淹猿人的陳城鎮?”
鸚鵡輕哼了一聲:“你干的這種事情還少了嗎?”
熟悉的口氣,熟悉的怨氣。
寧濤心中一動:“你是那只竹簡。”
剛才,他的心里冒出了一點奇怪的感覺,根源就在這里。
鸚鵡往后退了一步,顯得有些緊張:“你想殺我?”
寧濤搖了一下頭:“我殺你干什么,你不過是一個器靈,我解開了封印,你現在自由了,為什么又回來了?”
鸚鵡說道:“我回來看看你怎么殺害這些無辜的猿人,你還真是好手段啊,封堵峽谷的所有出路,連天都封了,然后放水淹。”
“無辜的猿人?”寧濤的嘴角浮出了一絲哂笑,“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他們若不是仇恨人族,要滅人的族,又怎么會招來今日的殺身之禍?”
“你不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殺人的理由而已。”
寧濤繼續刻寫符文。
如果那只竹簡本尊在這里,他早就撲上去了。可這只鸚鵡不過是被那竹簡的器靈上了身,他能抓住的只能是一只變異的鸚鵡,抓不住器靈。所以,他不打算出手,用這種方式引誘那只器靈說些話,沒準還能獲得些什么線索。
見寧濤不搭理自己,鸚鵡哼了一聲,又接著說道:“萬物都有自己的命運,小到一只螻蟻,大到一個族群,甚至是這漫天的星辰都無一例外。天地萬物之運行,一切皆為天機。可你偏要逆天而行,你殺滅這些猿人,毀了猿人的城鎮,扼殺了猿人的文明之路,對猿人來說這公平嗎?”
天地萬物之運行,皆為天機。
這話寧濤還是第一次聽到,心中有些觸動,也有些困惑,不過他的面上卻不動聲色:“蒼天無情視萬物為芻狗,它毀滅的物種和文明不計其數,這天殺得眾生,為何我殺不得?這天都不公,我又何必敬天?你所謂的猿人的文明,它又何嘗不是建立在扼殺別人的文明的基礎上的?你別忘了,你親口承認的,你上了山普的身,你還想征服這個世界,你不會告訴我,這也是天機的意思吧?”
“強詞奪理!”鸚鵡有點惱羞成怒的反應。
寧濤笑了:“你看,你說不過我就說我是強詞奪理,你是不是覺得不公平?你知道的,這世間從來就不存在什么公平,一直都是強肉弱食。你現在是一只鸚鵡,你要活下去,你就得吃蟲子,可對蟲子來說,這公平嗎?你吃了蟲子,是不是又扼殺了蟲子發展成文明的機會?”
鸚鵡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說不過你,你的臭道理長,比這鸚鵡拉的屎還臭,還長。”
寧濤不以為意,他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好了,該放水了。”
新的土之法印已經刻寫好了。
可是他并沒有立刻開山放水。
“你這水一放,又不知道有多少生靈會死,你這么惡毒,你不配為神。”鸚鵡氣憤地道。
寧濤一掌拍下,剎那間地動山搖,一條裂縫出現在了新造的山體上,些許洪水從裂縫中滲透了出來,沖出了一道幾十米的水柱。
不過這山并沒有真正打開,一切都在寧濤的掌握之中。
“看來你跟猿人有感情了,還有一顆慈悲心腸,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寧濤說。
鸚鵡試探地道:“什么交易?”
寧濤說道:“告訴我你的前主人是誰,又為什么把你封印在那倒金字塔之中。我對你的故事很感興趣,如果你告訴我你的故事,我就消了這洪水。”
“哈哈哈……”鸚鵡放聲大笑了起來。
寧濤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難道你就不想拯救猿人的城鎮嗎?還有,你不是有一顆慈悲之心嗎,你若見死不救,你跟我說的那些話豈不是自相矛盾?”
“強詞奪理!”鸚鵡氣憤地道:“是你殺了猿人的大軍,是你要開山淹沒猿人的城鎮,你卻還想著從我這里挖去秘密,我從未見過你這么卑鄙無恥之神!”
“那我可就開山咯。”寧濤說,神念一動,新造之山上的裂縫快速擴大,洪水滾滾沖流出去,夾帶著山體上的泥土和巖石,猶如萬馬奔騰!
鸚鵡說道:“你開山放水吧,那是你的罪孽,不是我的。你終究會后悔的,就如同從前那樣。”
寧濤頓時愣了一下:“如果從前那樣,你什么意思?”
鸚鵡冷哼了一聲:“迷路的人總會問路,可指路的人都被你殺光了。你不過是個傻逼神,我會在極北之地等你。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故事嗎,你來我說給你聽。”
一道藍光從鸚鵡的身上沖射而去,往著北方的天空飛去,一閃即逝。
鸚鵡還是那只鸚鵡,可是竹簡的器靈已經不在那鸚鵡的身體之中了。
寧濤也沒有把那鸚鵡怎么樣,只是看著它,心里還在咀嚼竹簡器靈剛才說的那句話。
就如同從前那樣。
這話是什么意思?
它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那只鸚鵡突然清醒過來,看見寧濤,還有萬馬奔騰一般的洪水,頓時被嚇了一跳,怪叫了一聲,震動翅膀飛走了。
寧濤苦笑著搖了一下頭,神念一動,山體上的裂縫迅速擴大,繼而整座山一分為二。
蓄積在山谷之中的洪水從缺口之中沖了下去,所過之處山林盡毀,再過去就有猿人的城鎮,那也抵擋不了這山洪的沖擊,必定是一個死傷無數的慘烈結局。
大猿帝國想要毀滅人族,夏還好端端的,大猿帝國卻已經瀕臨崩潰了。
還是那句話,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寧濤縱身一躍,飛向了碧明珠她們所在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