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心中歡喜,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在倒地的那一瞬間,她感覺有一個冰冰涼的懷抱,接住了她,然后就放心的睡了過去。
沈耀看著李子期懷中的十八,黑著臉跑了過來,一把就將妹妹奪了回來,冷聲道:“多謝李世子了。皇上受了驚,李世子還是趕緊護駕吧。”
李子期藍色的眼睛一轉,趙義明明就是欣喜若狂,哪里受了驚?
“十八不是暈了,是睡著了。”李子期看著十八娘蒼白的臉,想要伸手摸一摸,卻被沈耀一巴掌打了回來。
他低咳了一聲,剛想說,你這個哥哥當得真沒有用,什么都要靠十八費心。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大哥,十八她太累了。大哥是男子,應該多擔待些的。”
沈耀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李子期,冷哼了一聲,轉身就去了沈庭旁邊:“阿庭,你保護皇上,我先送十八和琴娘回去。”
他說著,就讓沈庭把十八娘放在了他的背上,背起就走。路過李子期的時候,又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李子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適才那么好聽的話,真的是他說出來的么?真是不可思議。可是,他未來的大舅哥,好像并不喜歡聽好聽的。
也是,他們的母親是武將出身,更喜歡直來直往吧。早知道,他就直接罵他了。
這邊李子期在愣神,那邊趙義已經恢復了往日那喜怒難辨的樣子,只是手里緊緊地抓著那顆明珠。
一群黑羽衛將朝華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準備押入牢中,等候明日處斬。
朝華看起來有些狼狽,眼睛卻還是亮亮的,她輕輕的說道:“趙義,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你想不想聽。關于明珠的……”
趙義冷笑一聲,“你又想耍什么花樣?”
他說著,走到了朝華旁邊。朝華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趙義瞳孔微微一縮,說道:“子期,把她帶走吧。朝華余黨,一個不留。”
……
十八娘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熟悉的尋梅院里了。一抬頭,就看到蚊帳上繡著的春江花月,一派怡然。
沈琴坐在一旁,低著頭打著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在釣魚。
“阿姐,回房里去睡吧。”
沈琴一聽,驚醒了過來,伸出手摸了摸十八娘的頭,已經不燙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下次我們再也不去聽什么審案了,竟然遇到了這么驚險的事情,十八你都嚇暈了,受了驚,燒了三天才醒來。真是佛祖保佑。”沈琴雙手合十,不等十八說話,就讓西屏和東珠,去通知沈耀和沈庭了。
十八娘撫了撫額頭,有些無語。這些都是她謀劃好的,怎么可能被嚇暈呢。
她只是高估了自己這個十三歲的病弱身體,看起來好似快刀斬亂麻,實際上,她已經想了不知道多少種方法,以備完全,好在,她運氣不錯,朝華真的自尋死路了。
這么快就開始生病了,她怕是真的時日無多吧!十八娘伸出來來,她的手指修長,對著光一看,白得近乎透明。手指甲沒有涂鳳仙花汁,看起來也是一種不健康的白。
不一會兒,沈耀和沈庭就急沖沖的跑了進來。
沈耀黑著一張臉,沒有說話。沈庭卻是一巴掌拍到十八娘的后背上,得意的說道:“我還以為十八你多能,原來是個膽小鬼。”
十八娘被他一拍,猛的咳嗽起來。沈庭嚇得手一縮,想給她拍拍背,卻又不敢再動手。
沈耀將他往一旁一推,說道:“阿庭給十八倒杯水。”
說著自己給十八輕輕的拍著背。他的手又暖又輕柔,像是在給小嬰兒拍嗝一樣,有些癢癢。
十八娘順了氣,終于能夠開口說話了,“朝華被處死了嗎?”
沈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午門斬首。我去看了。”
“真好,很快就輪到下一個了。”十八娘眉眼里都是笑,“今天我們吃蝦吧,前些天我莊子里的莊頭說,蝦肥了,要給送過來。朝華不是弄出了什么盆盆蝦,蒜蓉粉絲蝦,油淋大蝦嗎?今兒我們吃全蝦宴,用荷花當碗。”
“好。琴娘去讓廚房弄蝦吧,順便摘些荷花荷葉來;阿庭去尋幾壺好酒來。十八娘這里有我照料著就行。”
沈庭一聽到要喝酒,高興得不得了,扭頭就跑,沈琴看了看沈耀,又看了看十八,咬了咬嘴唇,輕輕地說了句:“好”。
等他們二人一出去,沈耀就變了臉。
他將手里的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擱,怒道:“我知道你報仇心切,可是你怎么能和黑羽衛攪合在一起?李子期殺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都多,與這樣的人為伍,無異于與虎謀皮!”
“你這次是運氣好,冒險行事才成功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趙義不想殺朝華,萬一朝華沒有反,萬一她改朝換代成功了,你怎么辦?她不死,你就要死。”
“唐炮漕幫蕭然柳彥張問天,全都是你設計安排的吧,你當真是好大的手筆!你一個閨閣女子,唐炮和火銃的圖紙哪里來的?李子期給你的對不對?你允諾了他什么?你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等哥哥們都出息了,咱們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之下,再殺了朝華。”
“你有沒有想過,娘真正的心愿是什么?我尋過娘身邊的袁阿么了,她說娘的遺言,是讓我們平安喜樂,不要報仇。仇要報,卻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換,你明白嗎?”
沈耀噼里啪啦的一大堆,罵得十八娘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他為什么生氣,不過是擔心罷了。
“大兄,我是母親剖腹取子的,在胎里就中了毒,活不過十八歲。所以,祖母才給我簪了曇花,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要這么急切的除掉朝華了。因為我怕我死的時候,大仇未報。”
沈耀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寬大的袖子將桌子上的碗掃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砸碎了個杯子,不礙事,一會再進來收拾。”
門外的西屏聞言,住了腳,“諾”。
沈耀的臉刷白的,像是陡然之間被什么抽去了血色,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過了一會,才艱難的問道:“崔閩能不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