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聞言有些好笑,孫家這位小娘,當真是個妙人兒。
孫家人丁不旺,算不得什么大族,不過勉強算上是個二流的世家。沒看到孫連成那種混賬玩意兒,也被當成了個寶。
這孫家小娘雖然是個庶出的,也請了麼麼好生教養,她的母親來自南蠻之地,頗為潑辣。連帶生出的女兒,也悍名當頭。
趙義指了這么個姑娘給安南王當平妻,不得不說,純粹就是去惡心王妃李錦素的。
十八娘步行上了臺階,就見到那孫娘子站在門口,拿帕子抹著淚,奇怪的問道:“敢問府上緣何沒有掛白幡,設靈堂。可憐我那老姐姐,一回府就哭成了個淚人兒,說是她的妹子,武夫人沒了,然后就病倒了。這不我就代表我們王府,來送親家姐姐一程了。”
門房兩股戰戰,被這么一大群涂脂抹粉的貴婦們嚇到了,這叫個什么事兒啊!主家沒有擺明條款,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一看到款款而來的十八娘,門房眼睛都亮了,像是那長白山里久未進食的餓狼。
“小娘,你可算回來了。這……”
十八娘沖著他笑了笑,揮了揮手,示意他開門。
孫娘子一見十八娘,趕忙沖上來抓住了她的手,她不過二八華芳,生得跟那妖精兒似的,臉蛋兒嫩得能掐得出水來。這一靠近,香氣撲鼻。
“可是十八娘?聽聞高堂離世,還望節哀。不知府里可還忙得過來,我們說起來也算是親戚,若有需要幫助之處,盡管開口。”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又悄悄地朝著十八娘眨了眨眼睛。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十八娘驚訝的張大了嘴:“王妃說的哪里話?我母親早在十三年前就過世了。今兒個去世的是府上的武氏姨娘……”
她說著頓了頓,又為難的說道:“武姨娘為沈家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親感念傷懷,倒是讓王妃誤會了。我們范陽沈氏詩書傳家,斷不會行那不合規矩之事。勞煩各位夫人,今兒個白跑一趟了。天熱,還請進府飲杯茶。”
這些貴夫人,多是外地剛到長安的,自打十八娘來了長安,這城里已經鮮少有人不知道,武歸不過是個妾室了,早早的就都與她斷了往來。
其中一個穿著絳紫色羅裙的夫人驚訝的捂住了嘴,“這武姨娘不是安南王妃的妹妹嗎?怎地還是個妾……”
十八娘為難的看了看她,皺了皺眉說道:“這倒是沒有聽說過,怕是性情投緣罷。”
孫娘子見她不認親戚,卻又這么說,心中也是歡喜,覺得十八娘頗為上道,趕忙投桃報李:“都怪我,弄錯了,鬧了個大笑話。難怪我那姐姐,回家里只是哭,斷沒有插手沈府之事,原來是這個理兒。改日一定登門道歉,還望海涵。”
十八娘也樂了,孫娘子這是嘲諷安南王妃與妾室為伍,又斷了她日后插手武歸留下的兒女之事的念想呢。
“王妃客氣。”
兩人又客套了一番,安南王平妃便帶著一群貴夫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十八娘看著她們遠去的馬車,對著門房說道,“若是還有人來,直管直言便是,別丟了沈氏的臉面。”
門房點了點頭,越發的嚴加注意起來。
一進后院,遠遠地就聽到武歸院子里傳來的哭泣之聲,沈玉竟然還在嚎啕大哭。
十八娘隨手抓了一個婆子,對她說道:“你去與玉娘說,太子妃娘娘有孕在身,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她這樣大聲的嚎,沒得讓言官奏父親一本。不過死了個姨娘而已。”
那婆子戰戰兢兢的,看著十八娘的眼神,一咬牙,昂首挺胸的走了過去。
十八娘回到屋子里,南枝趕忙端上來一個冰碗,上頭細細地澆了奶和蜜豆,一入口便沁人心脾。北流在一旁給她輕輕地搖著羽扇。
“這天熱著呢,你將這屋子里多擱一些冰。這冰碗給兩位哥哥那送去一些,剩下的你們分了吧。武歸那頭的事,父親自有安排,咱們就不用管了。眼見著中秋要到了,月餅可備下了?”
北流一邊扇著,一邊回答道:“近年長安時興咸蛋黃餡兒的,吩咐廚房用菊花模子,梅花模子各做了些,都是小巧的,三五口便一個。用圓形畫著嫦娥奔月的食盒裝了。府里各處都備了,只是今年初到長安,這外頭的,奴列了個單子,看小娘可有添減。”
十八娘拿過單子看了看,基本上按照府里頭往年的人情往來,照著準備了一份。
她沉吟了片刻,說道:“給李世子送一份吧,送去黑羽衛衛所,秦昭姐姐那,多備些節禮,送之前給大兄過目一番。李家和蕭家你給備下吧,常規的就行。”
說完,又拿起筆將以前武歸結交好的莫名其妙的人家,統統都劃掉了。然后又添上了沈耀和沈庭的一些知交好友們。
月餅這東西,大家伙都爭奇斗艷的,為的就是爭個臉面,又有誰是真心愛吃的。
“日后按著這個來就行。”武歸死了,這府里頭沒個主母,沈琴又不頂事,十八娘只好接了掌家之事,她上輩子是宗婦,處理起這些來,還算得心應手。
至于孔景嫻,她可不想留下一絲機會,讓她給將要進門的秦昭添堵。
北流收起單子,又接著稟道:“十六將要來長安,與那王六郎完婚。大人去了信,讓大夫人過來幫忙操持大公子的婚事。”
說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十八娘的臉色。
十八娘笑了笑,“合該如此。王六郎已選了官,日后要住在長安。你將西邊的觀雁閣收拾出來,讓大伯母住罷。正好哥哥娶親,讓我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來操持,也不是個事兒,大伯母是宗婦,能主事兒,秦昭姐姐面上也有光。”
北流見她面無異色,心中也歡喜起來,王六郎當真已是過眼云煙了。
“小娘,那我送冰碗去了。”
北流去送了冰碗,南枝又接過扇子,十八娘想著,在心中喊了一下南枝的名字,那明珠卻絲毫沒有反應。她又仔細的想了想南枝的臉蛋兒,還是沒有反應。
莫非這明珠還能識別公母嗎?只能聽到男子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