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那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奴奴不過是風塵女子,哪能和世家小姐相比,你們再打趣,那李探花可是要惱了,不如聽奴奴唱曲兒吧!”
這溫湯都是天生地養的,容易扎堆兒,所以各家的湯池子相隔并不遠,只是一墻之隔。若是小聲說話,自然是聽不見,可是那邊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
沈琴差點兒要氣暈了過去,咬碎一口銀牙。她以手掩面,快速的起了身,“我先回屋里歇息了。”
十八娘氣得猛得一拍水,老太太使的昏招,連帶著沈家小娘的名聲都壞了!
這賈大家很有名兒,是城中有名的花魁娘子。世家設宴的時候,都愛請她來勸酒。李謙之當真是個會鉆營的,不但搭上了安南王府的路子,如今連太子的溫泉小宴,也擠進去了。
這溫湯宴以香艷聞名,去那蘭桂坊尋了些艷名在外的風塵女,只著小衣,披著薄薄的紗綾,周身涂滿香皂,在湯池子里跑來跑去。投壺輸了的男子,就要下到那池子里去,抱住指定的美人兒,與她共飲交杯酒。
長安城里的紈绔子弟們,常常以此來會友。甚至有那色中餓鬼,故意輸了投壺,來一解美人恩。
“你可是為了打醒琴娘,才約我們來泡湯的?”
十八娘搖了搖頭,“我又不是那天上的神仙,還能算到他今兒要與太子一道喝花酒了。不過李謙之這個狗東西,吃定了琴娘離不了他,太不把我們沈家放在眼里了。”
秦昭憂心忡忡,“我去看看琴娘,你也別泡得太久了,身子才好些,泡久了容易暈。”
十八娘點點頭,穿上衣服,“我與你一道兒去吧,到底是我阿姐。”
只是她們二人吃了個閉門羹,沈琴已經睡下了。
十八娘也沒有什么心情泡湯了,只與秦昭坐在火爐旁邊烤栗子吃,一烤一炸的,聽起來心情都好了不少,不一會兒,就兩手黑黑的了。
“十八娘,你看這只雞尾巴多好看啊,配你!”李子期一手提著一只山雞,扯了一根雞毛興高采烈的沖了進來,他身后的沈庭扛著一頭大野豬,嘿嘿嘿的傻樂著。
“怎么看起來不高興,誰惹你了?”李子期說著,蹲在十八娘腳邊,跟百兩似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雞毛。
沈庭一聽,也急忙問道:“誰敢欺負你,我幫你去打他。”
十八娘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阿哥說得對,不去揍他一頓,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她伸出手去,往李子期的臉上抹了一抹,不一會兒,他就一臉烏漆麻黑的烤栗子灰,只露出兩只藍色眼珠子,和一口大白牙了。沈庭見狀,二話不說,自己撥了些鍋底灰,抹在了臉上,“十八娘你的手勁也忒大了,看把子期搓得,耳朵都紅了。”
十八娘進屋換了男裝,“嫂嫂,你去與大兄燉栗子,我們去去就回。”
說完,三人就悄悄地上了墻頭,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蹲著往下看。只見那太子爺白白嫩嫩的,像是一只剛剝了皮的雞蛋。而他身旁坐著的,便是漲紅了臉的李謙之。周圍還坐著十來個少年郎。
那李謙之腿上坐著一個穿著紅色薄紗的妙齡女子,正在淺淺地唱著歌兒,一雙小手時不時的舞動著。想必就是那個所謂的賈大家。
李謙之上看去喝多了,就著賈大家的手,那小酒是喝了一口又一口。
十八娘氣得手一捏,竟然將那瓦片捏碎了一塊。李子期手一抖,壓低聲音說道:“是榮陽公主擺的宴,請的人。我只是來負責太子安全的,我一直坐在墻頭,你看到的。”
沈庭聞言,沖著二人擠眉弄眼的,“子期,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懼內的,哈哈,不用害羞,這長安城里,不管誰娶了十八娘,都得懼內!”
十八娘簡直要被他氣死了,抿著嘴兒不說話。
“快快,他出恭了。”喝了那么多酒,能不出恭嗎?
三人悄悄地尾隨了過去,看到四下無人。李子期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麻袋,往李謙之頭上一套。
沈庭和十八娘立刻像是猛虎下山一般,對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李謙之本來就喝得一個頭兩個大的,武功又不濟,還沒有看清楚人影兒,就被撂倒了,還來不及張嘴,就感覺到一陣劇痛襲來,那亂拳如同雨點一般打到身上。
“哪里來的好漢,我李謙之自問沒有做什么虧心事,好漢怕是找錯人了!”
都那么對不起沈琴了,外人侮辱自己的未來娘子,半句屁都不敢放,也叫沒有做虧心事?
十八娘一生氣,一腳猛踹到他的肩膀上,李謙之往后翻了一個跟頭,一下子坐在地上,慘叫起來。
十八娘看著李子期和沈庭驚恐的臉,慌忙的搖了搖手,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那兒有一只刺猬在吃栗子啊!
李謙之那個樣子,光是看著都覺得疼……何況之后還得一根根的把刺猬扎進去的刺拔下來……
十八娘一個哆嗦,大手一揮,撤!李謙之的叫喊聲已經把其他人都引過來了。
三人忙不迭的飛上墻頭,快速的回了屋子里洗了臉,面面相覷。
十八娘咳了咳,“那啥,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有事也是他命該如此。不過是幾根刺而已,宮里的老麼麼,還用繡花針扎人呢,最多就是疼一陣子……”李子期給十八娘倒了杯熱茶,結結巴巴的回答道。
這時候南枝快步走了上來,“小娘,午食準備好了。”
一整只羊擺在桌上,看起來還是完整的,走近一開,才發現早就被廚子片好了,用筷子一夾就夾了下來。每個人面前都有小碟子裝著的辣椒面,香油,小蔥,豆乳,醬油……蘸著吃。
栗子燉雞燉得金燦燦的,鍋子地下放著銀霜碳,小火慢慢燉著,發出讓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紅紅的脆柿子切成了片兒,配著這時節罕見的金瓜兒,一看就清爽可口。
沈庭忙不迭的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就吃。這里也沒有什么外人,便沒有分男女桌,眾人圍坐著,一同享用起來。
秦昭給沈耀乘了碗湯,說道:“琴娘那邊,說是不過來吃了,我讓婆子送過去了。”
沈耀拉了拉她的手,沖著她笑了笑,秦昭的臉一下子就通紅了。
李子期一看,輕輕地踢了正在喝湯的十八娘一腳。
沈庭卻是好笑的抬起頭看著他,“子期,你作甚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