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又像是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崔九,直看到他笑都笑不出來了。
“敢問崔九郎,就您這個性子,尋得到哪家相助?范陽沈氏是我娘家,隴西李氏是我夫家,趙郡李氏是我繼母家,鄭氏的當家夫人是我干娘,太原王氏……我不說你也知道了對吧?”
十八娘說著,自己都被自己吹出來的龐大背景嚇住了,更何況是崔九。
他冷哼了一聲,識時務者為俊杰!沈十八娘哪里是在說阿俏的事,她分明是在威逼利誘的,已經有這么多家站在李子期的身后了,那趙義不過就是一個紙老虎,一戳就破。
十八娘見他臉色變化莫測,心中汗顏不已,說了這么多家,也就是范陽沈氏和太原王氏是真正站在李子期身后的,其他的,不過是誆崔九的。
真的是,人生在世,全靠上下兩片嘴。
十八娘心中唏噓,臉色卻是一片得色,“當然了,我說這個,不過是想要告訴你,我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幫你和阿俏有情人終成眷屬,你若是應了,日后我便是阿俏的娘家人,崔家誰人敢欺辱他。”
“我既然敢說出來,就不怕你背信棄義,那是因為我相信能夠繼承清河崔家的人,就算不是一個君子,也絕非一個小人!這也是我們這些世家能夠延綿世代最重要的風骨。”
崔九一聽,終于笑了,“你明明是一個小人,還說得這么義正言辭的。阿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拜托我的事,我自然也會辦得妥妥當當的,在不危害我清河崔氏的利益的前提之下。”
十八娘伸出手掌來,同崔九擊掌三下,“這個是自然。”
在她身后的南枝見狀,終于松了一口氣,小娘總算是又攻下一城,她也不用再背著一竹筒熱水到處跑了。
崔九他,應該會管飯吧?
堂堂崔氏族長,自然不會不管飯的,很快崔九便讓婢女上了新的茶水點心。
只見他挑了挑眉,一臉羞澀的說道:“沈十八,我瞧著阿俏與你差不多大的,你們這么大的小娘,都喜歡什么呀,我將她腦袋砸了,還跑了,她會不會怪我?”
十八娘神色古怪,她豈止會怪你啊!若是李子期敢砸她腦袋,她定要把她抽成豬頭,讓他娘都認不出他來!
“那得看阿俏喜歡什么呀!不同通常來說,你送她漂亮首飾是不會錯的。”就算不喜歡,拿去當了日后當嫁妝也好啊,十八娘胡思亂想著。
崔九卻是點了點頭,“那我一定給阿俏選個最好看的。”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才不像是那個喜怒不定的清河崔氏族長,倒像是一個真正的普通少年了。
“崔九,我有個私事,要拜托你一下。你看我知道了阿俏的事,我也有一些這方面的事要拜托你。”
崔九一愣,激動得紅了臉,顯然是第一次有人說自己的私密事與他聽,在他的眼中閃耀著一種莫名的光:“你快說,你快說。”
“每個女子,都不喜歡自己的夫君有別的女人,若是她對此毫不在意,那她一定是不喜歡你。崔閩是藥王的弟子,你應該知道吧,他憑借這個想讓李子期娶四皇子。當然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是我希望,日后你們清河崔家,也不會送女子過來膈應我,造太多殺孽,總是不好的事。”
十八娘說著,心情有些低落,若是她不是快死了,又何必擔心這些?有她在,其他人怎么可能奪走李子期的一絲注意。可若是她死了,那這些進宮的世家女,隨便一個,都可能致她年幼的孩兒于死地。
父母對子女,為之計深遠。
崔九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失望的說道:“我當是什么事兒!不過是一個庶女同販夫走卒生的女兒罷了,也值得你我操心。放心吧,我們是絕對不會主動送的,但若是李子期要求,那我可就不好拒絕了。”
他心中想著,李子期有胡人血統,實在是太過低賤,而且他也不想把族中精心教養的嫡出女兒嫁進宮去給十八娘糟蹋……至于庶出的?
他可不認為有過十八娘這么一位妻子的男人,還會被那些低賤的蠢貨迷惑。
“你嫁給李子期,真是可惜了!”崔九說著,嘖嘖了兩聲。
十八娘卻是笑了,“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若是我說你娶了阿俏,真是可惜了,你怎么想?”
崔九一聽,明白了過來,“你說得有理,咱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從清河崔氏的門庭里走出來之時,晨露尚未干。
那個下人見著十八娘全手全腳的走了出來,忍不住問道:“夫人,我們九郎身邊真的有鬼?”
十八娘笑了笑,“放心吧,鬼已經被我趕走了,你家九郎,應該不會再有這么多怪癖了。”
十八娘說著,上了馬車,過了一會兒,又走了下來,穿上之前的舊鞋子,在清河崔氏光亮的石板路上跺了跺腳,非要跺掉一點兒灰,才心滿意足的上了馬車。
南枝無語的看著她,說起來,她還沒有見十八娘如此幼稚過。
等她上了馬車,南枝這才又替她換回了干凈的鞋子,“小娘這樣做,不怕崔九又犯毛病了么?”
十八娘搖了搖頭,“哪里有那么多毛病,他也就是想著阿俏,作天作地罷了。小孩子總是如此,好似反復的折磨自己,折磨別人,才顯得自己情深意切。”
“那咱們也沒有寫什么盟約,甚至沒有和崔氏的族老們見面,崔九說的算數么?”
“自然是算數的,不然,他怎么敢當一族之長呢?崔九絕對不是咱們想象中那么簡單的,他若是作不得主,也就不敢應。他既然應了,不管是為阿俏也好,還是只是傳達宗老的意思也好,總之是清河崔氏應了。”
馬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個人少的拐角處,突然停了下來。
十八娘朗聲說道:“崔閩,你跟了我三條街了,也該出來老朋友見個面了。正好我最近偶感不適,需要你來診斷一番。”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紅色的身影,便從墻角的陰影里顯現了出來,正是那崔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