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聽崔九開口應了,瞇了瞇眼睛,愉快的勾起了嘴角,剩下具體的細枝末節,自然是有人去商討的,她只用等著聽好消息便是了。
她也不怕崔九反悔,這么大的一塊餅放在跟前,清河崔氏不吃,自然是有別的人要來吃的。
“你莫再逮著那涼了的茶水喝了,試試我這大明宮里的茶。長安城還是有不少有趣的玩意兒,你不若先不走了,就在這里等阿俏。”
崔九點了點頭,將自己的白玉盞一推,用竹筒裝的水,等十八娘來了之后,都已經涼了,喝起來的確不是滋味。
這裝風流之事,在旁人面前也就算了,在沈十八娘面前……不得不說,都是她用老了的招數。
崔九一時有些氣悶,“我看你這里應有僅有的,也沒有給你帶什么見面禮,只帶了些我阿娘鹵的驢肉,阿俏的事,你多上上心,不然我便要去沈府,尋你阿爹嫁女兒了。”
“知道了。不過你千萬別去,我家中尚有一個庶妹被關在小佛堂里呢,你若去,我阿爹會以為你瞧上她了。”
崔九一聽,雙眼亮了,“你那庶出的妹妹,可是曾經指婚給段齊的那個沈玉,我聽說其中有貓膩啊!你阿爹當真好厲害,若是我就想不出這么損的招數來。”
十八娘倒是沒有想到,崔九連這個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揚。你若是亂說,我阿爹再發瘋……你可能就娶不了阿俏,要娶自己個的親妹子了。”
崔九砸了咂舌,不再說話了。
正在這個時候,李子期抱著李景走了進來。
如今的李景當真是一天一個樣子,已經能夠豎起脖子,四處張望了,看到崔九,竟然興奮的流出了一灘口水,伸出小手對著他咿咿呀呀的叫著。
崔九顯然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有些遲疑的走了過去,伸出手來戳了戳李景,李景卻是被他逗樂了,咯咯地笑出了聲,露出了沒有一顆牙都沒有長出來的牙床。
崔九心中一軟,結結巴巴地說道:“難怪你什么事都讓十八娘出馬,自己個抱著孩子玩兒,真的是軟乎乎的,太有趣了。”
李子期得意的點了點頭,“可不是,當皇帝哪里有帶孩子有趣。你沒有抱過?那給你抱著試一下吧。”
他說著,不由分說的將李景塞進了崔九的懷中,崔九有些手忙腳亂的,聞著懷中的奶香味,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若是他與阿俏也生了孩兒……
崔九正想著,突然臉一黑,咬牙切齒道:“陛下,把你兒子抱走!”
他說著,將手臂伸得直直的,把李景舉得遠遠地……
他低頭一看,只見今日自己穿著的白色水墨廣袖長袍,儼然多了一幅萬里河山圖……
該死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崔九郎一日恨不得換八套衫,李子期那廝一定是故意要看他笑話的!
李子期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景兒很喜歡你呢!”
李景好似以為父親在贊揚他,笑得更歡了。
崔九將李景往李子期懷中一扔,他早就應該知道的,李子期和沈十八娘,能生出什么好孩子來!
送走了一邊走,一邊聞著自己的衣衫,一臉憋屈的崔九,整個大明宮中又靜寂了下來。
十八娘與李子期一道兒,抱著李景去了浴房,替他褪去了衣衫,放進一個紅色的小木盆里。
李子期托著他的頭和背,十八娘則拿著細細的棉布替他擦拭,李景很喜歡水,普通普通地踢著,濺了十八娘一臉的水花。
十八娘拍了拍他的小肥肚子,“鬧騰孩子,你怎么就不消停呢。”
她不知道的是,李景這一輩子,都脫離不了鬧騰孩子這個詞,整得整個大唐雞飛狗跳的。
李景扭了扭身子,撲通一下翻進了浴盆里,整個人瞬間就沉了下去。
十八娘大驚,正要伸手撈,就看到李子期伸出手來,像是老鷹抓小雞一般,將他提溜了起來。
十八娘驚魂未定,拍了拍胸脯,“你失什么神呢?怎么沒有抱好景兒。”
好在搶得快,李景并沒有嗆進水去,而是更加興奮的撲騰起來,活像是一條泥鰍。
十八娘見了,趕忙用一塊軟棉布,將他包裹了起來,抱仔懷中。
李子期紅著臉笑了笑,“沒什么,就是一時走神了。”
十八娘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只見自己的衣衫已經濕了一大片,因著如今還不算涼,衣衫穿得薄,都貼在了身上……
十八娘臉一紅,“不要臉。”
說著抱起李景就往內室走去。
李子期緊隨其后,從南枝手中接過了李景的小衣裳,“他是小郎,皮實著呢,無妨的。這都是十八娘你的錯呀,誰讓你長得那么好看呢!”
十八娘踹了李子期一腳,已經對于他的厚臉皮無話可說了。
李景折騰了這么久,很快就昏昏欲睡起來,等十八娘給他換好衣衫,就已經呼呼地睡著了。
十八娘和李子期看著他的睡顏,都忍不住心中一軟。
“你坐在床上,抱著景兒吧。我給你們畫一幅畫。”十八娘想著,突然開口說道,“說起來,以前我也替你畫過一幅呢,只不過那時候我們不算親近,我畫完之后,便燒掉了。”
李子期一愣,沒想要還有這樣的事,“是給國師畫的,還是給李子期畫的。”
十八娘被他問話的方式逗樂了,“給你畫的。自己跟自己比,簡直比景兒還幼稚。”
十八娘提起筆,快速地在紙上勾勒起來。
父子二人都是一頭微卷的頭發,白皙的皮膚,看起來格外的溫馨,暖到了人心里。
她這輩子很少動筆,都有些生疏了,但是她還是認真的畫著,等她畫完之后,李子期已經靠著床睡著了。
十八娘笑了笑,站起身來,拿起了床上的薄被,輕輕地蓋在了李子期的身上。
說起來,這輩子,他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在十八娘沒有注意的地方,李子期的手微微地動了動。
“南枝,若是太子醒了,你便去書房喚我。”與世家商談之事,還需要細細的謀劃一番,崔九是因為有阿俏這個軟肋,別的人可不一定如此。
等十八娘一走,李子期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拿起十八娘適才畫的畫一看,沉思了片刻,提起筆來,在他和李景身旁,又畫了一個十八娘,如此他們一家三口,便在同一張畫上了。
他并不需要十八娘在跟前,也下筆如灰,因為十八娘的各種樣子,已經在他的腦海里過過千遍萬遍了。
即使閉上眼睛,他也能夠畫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