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她沒有急著動筆,而是先把題目都看了一遍,待得心里思考停當了,這才把筆在硯臺蘸了蘸,寫起經義來。◢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雖說這是甲班的入門題,一旦她做得好,就有可能去甲班上課,打亂了她的計劃。但在這個當口,她是不可能藏拙的,她得給關樂和掙面子。她考得越好,關樂和作為她的老師,面上才有光。
而且,她也想以實力告訴嚴家的人,今天的你看我不起,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老子現在雖然還是個沒什么地位的農家子,可一旦發起飆來,也是不同凡響的,就問你怕不怕,還敢不敢將老子當螻蟻一般隨意揉捻?
經義題她做得還算順手,試帖詩也想了兩首,最后在香快燃完的時候選了一首寫了上去。
大家看到她這一回沒有提前交卷,都松了一口氣。
這小家伙總算沒那么逆天。否則,他們以后真不知道如何教授他的學業了。
試卷交到杜錦寧手上,齊伯昆看完后,先問了她一個問題:“你有這水平,為何不進甲班而要去乙班?”
眾位先生猛的一震。
聽這話的意思,莫非這甲班的試題他也考了個優等?
學習一個月,就能去考秀才,這不是天才,而是妖孽吧?
關樂和看到大家的表情,不禁在心里苦笑:看來大家都跟他一樣,被嚇住了。
“學生雖憑自己的記憶力把四書五經囫圇吞了下去,但還是有很多東西不懂,基礎還不牢固,所以想踏踏實實地在乙班多學兩年,再進甲班。”杜錦寧道。
“好,有這份心性,再繼續努力,前途可期。”齊伯昆將試卷交到了袁修竹手上,“取良。”
這份卷,經義做得十分出色,試帖詩雖說中規中矩,沒有特別出采的地方,但給個優等,還是完全可以的。畢竟在縣試里,試帖詩所占的比分非常小,對于成績的影響并不大。
但齊伯昆不愿意再給優等,免得杜錦寧驕傲自滿,自信心膨脹,心態變得浮躁,毀了自己的前程。
袁修竹自然明白齊伯昆的意思,他看了看試題,也同樣“取良”。
卷子遞到嚴松濤手上,他看了之后就笑了起來:“你們二位也太嚴苛了些。這經義題十分出采,便是讓你我來寫,怕是也就這水平了。試帖詩也做得不錯。這樣的卷子讓縣尊大人批示,那也是優等的,拿個秀才不在話下,便是案首也做得。”
說著,他將試題遞給關樂和,朗聲道:“取優。”
關樂和接過試卷,深深地看了嚴松濤一眼,心里不由嗤笑。這嚴老賊,還真“毀人不倦”啊,所謂的捧殺,不外如是也。
只這老賊不會想到,杜錦寧不光腦子聰明,還心思通透吧?這點小伎倆,在眾人和杜錦寧面前,一眼就能看穿,不過是徒增笑話罷了。
他看了看試卷,又看了杜錦寧一眼,點頭道:“取良。”
如此一來,屋里其他先生倒是為難起來。大家都是做先生的,自然知道取良才是一片維護杜錦寧的愛才之心。反正剛才乙班試題杜錦寧得了優等,今天這場考試就以關樂和為勝、嚴岑為敗而告終,現在這份甲班的試題,不管是什么樣的成績都不重要了。
但眼前的這份試卷,確實是能取為優等的。他們是順著嚴松濤的口氣、以事實說話、站在贊許關樂和的弟子立場上取優呢,還是順著齊伯昆等人的口氣取良?
猶豫了片刻,大家就各自做出了決定,有些取優,有些取良。
在這過程中,杜錦寧眼尖地看到門外鬼頭鬼腦地探了一個腦袋出來,不是關嘉澤還能是誰?想來教舍那邊已經散學了,關嘉澤他們不放心,過來這邊看看。
她趕緊給關嘉澤使了個眼色,讓他在外先等等。
見關樂和也發現了自己,眼睛瞪了過來,關嘉澤連忙把腦袋縮了回去。
齊伯昆便知道自己孫子也在外面等著了。
等大家都看過試卷,他便開口道:“經過考試,事實證明,杜錦寧在甲班學子中也算得是學業優異的,進個乙班學習綽綽有余。關樂和身為山長,并沒有徇私,將不夠資格進乙班的學子放到乙班去。”
他這位高權重的人下了定論,袁修竹立刻接過話道:“嚴岑,你身為書院的先生,卻目無山長,在眾學子面前詆毀山長聲譽,我書院留你不得,你這就把東西收拾收拾,回家去吧。我們這博閱書院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嚴岑早在杜錦寧的第二張試卷結論出來后,就已預料得到自己是個什么下場了,一直白著一張臉。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嚴松濤看在他這個馬前卒還有用處的份上,能保他一保。
他將哀求的目光投到嚴松濤身上。
卻不想嚴松濤不但不幫他說話,還瞪著眼睛喝斥他:“當初我看你是嚴家人,還算肯長進,這才介紹你進書院里來做先生,沒想到你竟然連山長都不放在眼里,還口出狂言,我真是看錯你了。既沒有學識和德行教導學子,那就回去過你的苦日子去,我們書院不需要你這種人。”
嚴岑的臉色變得慘白慘白。他知道自己再說什么都沒用了,只得低頭深揖道:“晚輩知道錯了。”
說著,他朝關樂和施了一禮:“嚴岑有玷山長名聲,還請山長見諒。”
“罷了,你且去吧。”關樂和冷聲道。
嚴岑團團行了一禮,如同喪家之犬,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下了臺階,他長嘆了一口氣,仰頭望天,想平復一下自己難受的心情,卻不想這一仰頭,一個小孩兒拳頭大的泥團從天而降,落到他的臉上,旋即散開,泥土一下子進了眼睛,他頓時涕淚橫流。
他低下頭先把散落在臉上的泥土拍下,又使勁地揉了好一會兒眼睛,流了許多的眼淚,這才感覺稍微好些。
這樣大膽的小孩兒的行徑,不是關嘉澤干的,還能是誰?嚴岑不用想就能猜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