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許久,她抬起頭來蘸墨,見陳氏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望著她,她不由笑了起來,無奈道:“娘,我總有不在您身邊的一天的。您自己遇到什么事,得自己想辦法解決了,不能事事依賴我。否則我不在您身邊怎么辦?您也學那等無知無能婦人,只知道抹眼淚么?”
這話說的,既有激將又有信任,還不乏肯定與鼓勵,陳氏頓時斗志昂揚起來。
她自信地道:“成,我自己解決。”說著,走了出去,可出了門,她又回返回來,問杜錦寧道,“你先得去問問袁先生,看看他這草莓苗能不能傳出去。”
杜錦寧笑著點頭道:“好。”聽得這話,她就知道陳氏的意思了。
這樣挺好。莊子上的人對他們一家不錯,把草莓苗散給別人種也挺好的,至少不會被人嫉妒。當初袁修竹送她草莓苗可沒吝嗇,她們自然也不能太過小氣。再說,種這東西最重要的還是技術,她們家種這個能賺錢,別人就不一定了。
“對了,娘,挖地種草莓你跟三姐去就成了,四姐留在家里,我讓她幫我伺弄花草。”陳氏臨出門,杜錦寧又補了一句。
“成,沒問題。”
練好兩篇大字,杜錦寧便出門去找杜方蕙。
三個姐姐里,杜方蕙不聲不響的,卻是最為聰慧。認字如此,伺弄花木也是如此,大概這跟她的個性有關,她做事極為耐心細致,學東西也極為認真。杜方苓跟她相比,就浮躁一些,靜不下心來。
身有一技之長,勝過良田千頃。杜錦寧打算趁現在自己還在姐姐們身邊,盡可能地讓她們學會一些本事。只要她們有本事,以后即便沒有了她這個“弟弟”做依靠,也一樣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杜方菲在刺繡方面很有天賦,又是謝氏的兒媳婦,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謝氏在教她的時候格外用心,有意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傳給她。因此杜方菲在出嫁前,絕大多數心神都在刺繡上,也正好拿自己的嫁妝來練手。有那一手刺繡,再有豆干的制作方子,還有田地和山頭傍身,她的日子便不必再要杜錦寧操心了。
現如今剩下兩個姐姐,杜錦寧決定把自己伺弄花木的手藝傳給杜方蕙,而讓杜方苓學著去種草莓。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種植都是相通的,所有的東西她都會一起教,不過側重點和要求不一樣罷了。
出得門來,果然就看到杜方蕙在院子里給花木剪殘花。這些花木都是杜錦寧從袁修竹和齊伯昆院子里弄來的,或扦插或播種。這里的氣候溫暖濕潤,十分適合花木生長,不過一年的時間,原先光禿禿只有一片菜地的院子,此時已郁郁蔥蔥,繁花似錦了。
聽得腳步聲,杜方蕙回過頭來,朝杜錦寧溫柔一笑,問道:“餓了沒?廚房里有我剛做的棗泥卷,你要不要來一個?”
兩年的時間過去,杜方蕙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干干瘦瘦跟個豆芽菜似的小姑娘了。豆蔻年華的她,此時還在長個兒,并沒有發育,不過臉色紅潤,明眸皓齒。她穿著一身淺綠色長裙,玉玉婷婷。這一回眸,一頻一笑間,如同水墨畫里走出來的姑娘,身上竟然帶著一股子書卷氣,讓杜錦寧不由得怔了一怔。
想起在杜方菲的婚禮上,杜方苓和杜方蕙美名遠播。再有杜方菲那豐厚的陪嫁,頓時許多人動起了心思。這短短幾天的時間里,家里已來了好幾個媒婆了。杜錦寧這心里便五味雜陳,感覺十分復雜。
“怎么了?怎么這樣看著我?”杜方蕙見杜錦寧發愣,不由疑惑地問道。
杜錦寧這才回過神來,笑道:“好,我現在就去吃。”說著去了廚房,洗干凈手,拿了個棗泥卷,一邊吃一邊走出來看杜方蕙剪花。
等她把手里的棗泥卷吃完,杜方蕙也把殘花剪完了,杜錦寧便開始指導她對月季進行修剪。有些植物到了秋天會落葉,落葉之后,根據品種進行重剪與輕剪,這樣來年春天的時候就會萌發許多新枝,新枝上才會發出許多花蕾。這種攀藤的月季就是如此,只有進行修剪才能繁花似錦。
“對了,那兩盆繡球花記得明天叫人送去給袁先生和齊爺爺。”杜錦寧又吩咐道。
看著兩盆藍色的繡球花,杜方蕙好奇地問:“這兩盆花為什么會變顏色?”
這花是從齊伯昆的園子里移出來的土繡球,以前都是開粉紅色花和白色花的,也不知杜錦寧是怎么養的,養了兩三個月,花色竟然變成了藍色。袁修竹和齊伯昆見了都十分吃驚,直嚷嚷讓杜錦寧把這兩盆送給他們。
“記得我給你的那小瓷瓶的東西嗎?那叫硫酸鋁,它可以改變繡球花的顏色。”杜錦寧道,“打明兒我有空,教你制作硫酸鋁,到時候你用你制出來的硫酸鋁把這花色也調一調,種出藍色花后,叫魯小北幫你拿去賣。”
現在杜錦寧手上的資源可豐富不少了,早已想辦法弄到了硫酸。用硫酸去分解高嶺土,便可制出硫酸鋁。硫酸和硫酸鋁的危險,她是告訴過家里人的。
“那太好了。”杜方蕙聽得自己也可以學著如何改變這花的顏色,眼眸亮得跟星辰一般。
就這樣,杜方菲出嫁后,一家人在不適應中慢慢調整著自己的生活方式,漸漸地也習慣了她不在家的日子,大家除了鹵豆干和做茶葉茶,其他時候都有時間干自己感興趣的事。
而杜方菲成親,杜錦寧給杜方菲買了十五畝田地和半個山頭做陪嫁,陳氏又給女兒添了許多金銀首飾的消息,是在一個月后傳到杜辰生和牛氏耳里的。
牛氏當即氣得將手里的掃帚在桌上拍得“啪啪”響:“那個小牲畜,還真是翅膀硬了,菲姐兒成親都不請我們這做祖父祖母的,天下有這樣的道理?還給那賠錢貨陪那么多田地,十五畝啊,十五畝!還有半個山頭,那得花多少錢啊!”
那痛心疾首的樣子,倒像杜錦寧花的是她的錢似的。
她越說越氣,將掃帚一扔:“不行,我找他理論去。”
“回來。”杜辰生大喝一聲。
牛氏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向杜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