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還去?”齊慕遠道。
“去,怎么不去?不去就是慫包。去的話,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了唄。”
杜錦寧說著,拍拍齊慕遠的肩:“這不還有你嗎?好歹你也是咱們博閱書院的詩詞小才子,怕他怎的?”
一聽這話,梁先寬“哈哈哈”地大笑起來,齊慕遠的臉色則黑成了鍋底。
他這稱號還有一段典故。
齊慕遠為人冷淡,平時不大愛說話,也不愛理人,在杜錦寧看來就屬于冰山人設的那種類型。可這家伙寫起詩來,卻完全是崩人設,風格綺麗且不說了,還熱情澎湃,十分有感染力,杜錦寧每每看到他寫詩就忍不住想笑,關嘉澤更是他每寫一首詩都要拿出來朗誦一通。
本來他這跟本人性格完全不符的詭異畫風在一定范圍內讓小伙伴們歡樂一下就行了,偏書院有位教詩詞的老先生最愛齊慕遠這種風格,贊他為詩詞小才子——至于大才子,那當然是關樂和山長了。只要是那位老先生上課,都要拿齊慕遠的詩詞來做范例。
鬧到后來,博閱書院低年級的那些學子忍不住跑到甲班來瞻仰一下齊慕遠師兄的風采,結果就看到一個冒著冷氣的面癱臉,再三確認這位確實是寫出那些熱情洋溢的詩詞的齊慕遠師兄后,乙班和丙班的師弟們集體石化,總覺得看到的是一個假的齊慕遠師兄。
杜錦寧向來不怕齊慕遠的冷臉,繼續不怕死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時候要加油哦,我會不會被他們笑話,全靠你了哦。”
齊慕遠斜睨了她一眼:“別做夢了,自己寫吧,是死是活自己承擔。我就寫一首平平淡淡的詩。反正我不是案首,我無所謂。”
說著他一聳肩,酷酷的走了出去。
梁先寬看著他走到門口,收回視線,也學著聳了聳肩,問杜錦寧道;“這動作是跟誰學的?看上去挺牛的。”
“哈哈,哈哈。”杜錦寧干笑兩聲,沒接他的話茬,拿出剛領到的課表問道,“你打算選哪些課上?”
這府學的課有點像后世大學里的選修課似的,是可以任由學子憑興趣上的。
梁先寬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低頭看著課表:“你打算選什么?”
“琴棋書畫。”
“哈?”梁先寬瞪大了眼睛。
“很奇怪嗎?”
“嗯。”梁先寬狂點頭,“一般人都不會特意學這些,要學也只學一門。”
君子六藝,但都精通的又能有幾人?大家都熱衷于追求功名利祿,專注于科舉,對于這些不能給自己帶來好處的東西,是不肯花時間和精力去學的。
“這是我老師給我的建議。”杜錦寧道。
這個“我老師”,那肯定只有關樂和了。
梁先寬點了點頭:“確實也是,你是可以學學這些的。”
就憑杜錦寧這變態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再加上她又勤奮好學,時常手不釋卷,藏書閣一泡就是一整天,別人花大量時間和精力去學的東西,估計都不夠杜錦寧學幾天的。所以她完全有時間和精力去學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我跟你們不一樣,還是缺少一些文化底蘊。”杜錦寧搖搖頭。
關樂和的用意,她十分明白。
以后考上了進士去了京城,光會讀書是完全不夠的,還得會玩。因為那些皇家貴胄們更看重你有沒有趣。她雖然不喜歡跟那些人來往,更不愿意卷入政治中心里去,但別忘了她還有個緊箍咒呢。要解開這緊箍咒,一是死遁;二是皇上特赦,或是獲得免死金牌之類的東西。而想要后者,不跟皇家人打交道是不行的。
所以呢,有備無患,技多不壓身,多學點東西總沒有錯的。
而且她在博閱書院已把藏書閣的書已看完了。她又不想當什么大學者或大儒,整日捧著本書苦讀實在沒意思。不如趁著有時間,學點有趣的東西。以后要是死遁了,那日子可有多無聊呢。能有點東西打發時間也是好的嘛。
所以看到府學里竟然還有這些課程,她趕緊把這些都勾了,正經課程在時間上有沖突的,倒要給這些興趣愛好讓路。
“唉,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我們這些世家弟子,別人看著挺羨慕的,錦衣玉食,可誰能想到我們背負的重擔呢?一族人的興衰榮辱。相比之下,我倒愿意粗茶淡飯呢。”
這些人之中,梁先寬是活得最累的一個,小小年紀就背負很多。杜錦寧看他越說越憂郁,開玩笑道:“我就是粗茶淡飯的代表,正在為錦衣玉食努力,你別打擊我的積極性啊。”
梁先寬笑了起來。
可不是么?寒門子弟,正為過上他們這樣的日子而奮斗呢。而他呢,卻想著放下這一切回歸平淡。或許真要平淡了,他又心有不甘吧。
府學的生活比起博閱書院還是更自由一些。除了要求住在書院里,其余時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并不是不允許出校門。但就是因為太過寬松,府學擔心學子們基本不來書院,這才要求他們內宿。
吃過午飯,齊慕遠就問杜錦寧:“回家么?”
杜錦寧搖搖頭:“不回去。”
家里事是挺多,但都安排好了,并沒有什么事急著回家處理不可。回去也就半天功夫,到了晚上還得回來。她也懶得跑了,干脆就在這里寫話本。
這段時間忙碌碌,《凡人修仙傳》還沒寫多少。昨日莊越已經開始催更了。
齊慕遠那樣問是因為他知道杜錦寧一堆的事,他自己卻是個清閑的。見杜錦寧不回去,他便也安靜地呆在房里看書。
第二日,大家就按著自己選的課去上課了,杜錦寧上的是琴課,可到了那里一看,除了老師之外,就只她一個學生。
先生姓龔,是一位三十來歲相貌俊美的大叔。他正一個人坐在空屋子里拔弄著琴弦。見了杜錦寧進來,他挑了挑眉,問她道:“你要學琴?”
杜錦寧點了點頭:“學生杜錦寧,見過先生。”說著她左右看了看,“是只有我一個學生呢,還是今天并不是授課日?”
“只有你一個學生。”龔先生道。說完他就不說話了,只看著杜錦寧。
杜錦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低頭看看自己是不是穿錯了衣服,最后干脆抬起頭來問龔先生:“怎么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學琴,但因為看到上課的人少,最后大家都走了。”龔先生道,“你要不要走?”
杜錦寧被他問得很無語:“我不走。”說著她坐了下來,看著龔先生手下的琴,“我要不要先買架琴?”
“不用。”龔先生說著,指了指旁邊一間小屋,“你去里面選一架琴,先學一陣子吧。如果你真想學下去,再買也不遲。”
杜錦寧進小屋一看,便發現屋里好幾架琴,而且材質不一,式樣不同,估計是以前的學子留下不用了的。她也不懂怎么選,只選了一架自己看得順眼的,拿出來放到了龔先生對面。
“以前學過嗎?”龔先生又問。
杜錦寧搖搖頭:“沒有。”
“嗯,那我先給你講一講基礎的東西,你仔細聽著。”龔先生的教學態度倒是極好的,接下來給杜錦寧講了最基本的指法,然后指導她練習一下。
杜錦寧記憶力好,又經過后世音樂的洗禮,倒是領悟得很快,一個上午的時間,倒是學了不少東西。
“你把這架琴拿回去練習吧。下次也不必再拿來,到時候進小屋再挑一架就是了。”龔先生道。說著拿了一個盒子出來,把琴放進去,遞給了杜錦寧。
“多謝先生。”杜錦寧拿著琴,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她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齊慕遠已回來了,跑過去問他道;“上課的感覺怎么樣?”
齊慕遠搖頭:“人多。講得淺,沒意思。”
他看到府學里竟然開律法課,便興致勃勃地去聽了。沒曾想因為今年院試考了律法題,所以選擇這門課程的學子挺多。又因為這些人對那本《宋刑統》都不了解,老師便從最開始的釋義講起。這對深入研究過律法、并用其條例分析過案情的齊慕遠來說太過簡單了,他便感覺十分無趣。
齊慕遠看看她手中的琴又問,“你呢?”
“人少,只有我一個。”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杜錦寧知道齊慕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安慰他道:“慢慢先生就會往深里講了。你手頭不是拿了些衙門的案例在看嗎?也可以向先生多請教請教。”
“嗯。”齊慕遠點點頭。
他既對這個感興趣,自然不可能因為人多就不學。只能耐著性子等著了。
中午吃了飯,杜錦寧歇息了一會兒,看看時辰差不多了,便邀了幾人往府學里用來集會的地方去。今天下午不開課,祁思煜的詩會就選在這個時候。
不是所有的學子都能收到請帖的,比如許成源就直接被祁思煜給無視掉了。府學里一共五六十名學子,此次前來參加詩會的也就二三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