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等在貢院門口沒事干,本來就十分無聊,無聊之下就開始聊各自的孩子或少爺、老爺。現在差不多三天過去了,能拿出來說的都說了,大家正不知說什么呢,這四個散布謠言的人溶入人群不過兩刻鐘功夫,杜錦寧的聲望值就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迅速往上竄。
解元只有一個,并不是人人都做白日夢,覺得憑自家孩子或主子的水平能拿到解元的。能順利考上舉人,大家就滿足了。所以許多人對于說杜錦寧如何如何厲害的言論并不反感,反而有崇敬強者的心理。
有些人腦子活絡,有意要跟杜家交好的,打聽到姚書棋和汪福來是杜家下人,便找到這邊來,當面夸起杜錦寧來:“你們家少爺了不得啊,我聽說不光在漓水縣的時候就是博閱書院讀書最厲害的那一個,后來到了府學和南麓書院也是如此。小三元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想來這一次解元是非你家少爺莫屬了。”
一個人過來這樣說倒也罷了,可兩個人三個人,陸陸續續來了幾人之后,姚書棋和汪福來就感覺不對勁了。
姚書棋問道:“你們怎么知道我家少爺的事的?”
“大家都在議論啊。”這些人見姚書棋一臉凝重,雖然不解,在他的追問下,還是說了一下自己如何聽到這些話的。
“你去走一圈,看看誰在有意傳這些話。”姚書棋吩咐汪福來。
汪福來趕緊去了,不一會兒回來搖了搖頭:“沒看到誰在傳話,不過大家都在議論。”
饒是汪福來沒有姚書棋想得深想得遠,也知道眼前這情形有些不對。
這明顯是有人故意散播輿論,好捧殺杜錦寧——現在她名聲越顯,越被人夸贊,到時候她沒考好,拿不到解元,就越被人笑話,說她狂妄,說她不自量力。古人向來以謙遜為美德,對張揚與狂妄尤其反感。這樣的壞名聲對杜錦寧影響有多不好,可想而知。
當初院試的時候,祁思煜不就是這樣被人笑話的?
想起祁思煜,姚書棋和汪福來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了祁管家的身上。
不用再想,兩人都堅信這件事除了祁家,不會再有第二人做這樣損人不利已的事。只是那些散播言論的人早已不見了,沒有證據,姚書棋和汪福來認定是祁家人做的手腳,也無可奈何。
況且,這些人雖是在吹捧他們家少爺,但說的還真是實情。即便他們找到祁家散播言論的證據,也不能說人家在散播謠言。
“怎么辦?”汪福來十分著急。
姚書棋想了又想,微瞇著眼睛道:“眾口爍金,積毀銷骨。現在言論已起,咱們想要堵已是堵不住了,只能疏。”
汪福來一愣,問道:“疏?怎么疏?”
“自然是放出新的言論,把關于咱們少爺的給壓下去。”姚書棋撫著胡子,神情里的焦躁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狡黠的笑意。
說著他也不耽擱,讓汪福來在這里守著,他也沒駛汪福來的馬車,而是走到空曠處雇了一輛騾車,匆匆去了離貢院最近的一處書鋪,把伙計們都叫來,吩咐了一通,讓他們換了衣服喬裝打扮了一番,這才領著他們乘騾車又回了貢院。
書鋪里的伙計整天迎來送往的,容易被人認出來。但時間緊迫,姚書棋也顧不了這些了。不過伙計們都機靈,上前搭話之前必然會先辨認一番對方是否面熟,再加上他們喬裝打扮過,被人認出的幾率不大。
果然,這些伙計平時就是靠一張嘴吃飯,與人搭話并放出流言的活兒做得駕輕就熟。另外,祁家下人夸贊杜錦寧、要獲得別人的認同感比較難,花的時間和精力比較多;可祁家的八卦,卻是人人都感興趣的,他們不費多少功夫就把流言傳出去了。尤其是這等待的人中還有許多是府學和南麓書院學子的家人,祁元道在講學時被杜錦寧駁倒的事他們都知道。見大家聊起這個事,這些人頓時興奮起來,把自己知道的興致勃勃地講給別人聽。
所以杜家放出去的流言就跟在干草上點火一樣,點燃了一小塊地方,其他地方也迅速燃燒起來,形成了燎原之勢。書鋪的伙計過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又上了馬車迅速離去,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任務。
祁管家黑了杜錦寧一把,見貢院里還沒有考生出來,站在那里無聊,便打算在人群里走一走,看看自己布的這步棋的效果。可沒想到沒聽見別人夸贊杜錦寧,倒是四處聽到別人在議論他家老太爺在講學時的灰頭土臉。
他的臉一下子黑成了鍋底。
怎么回事?不是說杜錦寧的閑話嗎?怎么說到他家老太爺身上了?而且,這些話還不好聽。
本來祁管家六十來歲的人了,平日里辦事十分的老成持重,從不輕易動氣,可聽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口若懸河地說著那日講學的情形,說他家老太爺如何狼狽,如何被氣得吐血,他實在忍不住,沖上去就跟那人理論,想要以祁家的地位震懾一番,好讓附近聽到他聲音的人都閉嘴。
卻不想那人偏是南麓書院一個學子的父親。他那兒子跟方少華交情不錯,在書院里也多得杜錦寧一伙人的幫助,他是知道講學那日情形的。他家雖是有錢人,也有些小權勢,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處世原則,平時沒事是不會在外面嚼這樣的舌根的。但今天個個都在說祁元道的狼狽,他一時興起便把從兒子嘴里得到的消息拿出來與大家共享,沒想到卻倒霉地被祁管家聽到了。
要是祁管家說話客氣些倒還罷了,他道個歉閉嘴得了。卻不想祁管家要借他震懾眾人,說話十分不客氣。
那人也不是個能忍的,立刻回嘴道:“這本就是事實,又不是我制造的謠言,大家都在說,你還想堵住悠悠眾口不成?人家杜相公就是能干,把你家老太爺給駁倒了,怎的還不能說了?如果這個不能說,那咱們倒來說說你家少爺在府學里放毒蛇,把杜相公從府學里趕出來,不得不到南麓書院念書的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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