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昶猶豫起來。
他身為王爺,雖然享受了一般人所不能企及的榮華富貴,卻也帶了別人所沒有的枷鎖。他不能隨意離開京城,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做任何事,他都得考慮一番,免得給自己和宮里的親娘帶來災禍。
“我得好好想一想這件事。”他老實對杜錦寧道。
杜錦寧理解地點點頭:“等大家散了,咱們聊一聊這件事。”
“杜大人,你這個茉莉花茶,在哪里能買得到?我想買上一些。”
人群里,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先生朝杜錦寧問道。
他是潤州城書院的山長,此生喜好者,唯茶而已,手上也不差錢,故而忍不住來向杜錦寧詢問。
大廳里不少人都有此疑問,只不過看杜錦寧在跟人說話,不好來打擾。此時聽秦山長詢問,大家不由得都豎起耳朵細聽。
杜錦寧笑了笑,見大家都看過來,似在等著她的回答。
她便稍稍提高了些聲量:“一會兒大家走的時候,我會送大家一盒茶葉,此是茶會備好的給大家的禮物。”
她看向秦山長:“如果秦山長還想再購置一些,可以派人到城中博悅茶鋪去買。不過各級茶葉滋味也有所不同,秦山長亦可親往去嘗一嘗。畢竟千金難買心頭好,總得自己喜歡才是。”
她這話就給大家傳達了一個信息,茶鋪里有不同級別的茶葉,滋味不同,價格自然也不同。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經濟狀況購買。
來參加茶會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差錢的。有些有地位有名望,經濟狀況卻是一般。
而杜錦寧這個茉莉花茶,懂喝茶的人自然能嘗得出來,無論是香氣還是滋味,都是上上之品,再加上它的獨一無二,便是賣出天價也不足奇。
如今有次一些的茶葉,價錢低一點,大家就能買得起了。
于是因價錢而有所顧慮,不敢開口詢問的人,都紛紛表示要買一些嘗嘗。
關嘉天作為潤州知州,地方上最大的官,同時又是杜錦寧的大師兄,幫著杜錦寧主持這個茶會義不容辭。
這會子見時機差不多了,他便提議道:“剛才杜大人讓我們寫茶道的文章,我建議,不如咱們把寫好的文章選出十來篇佼佼者,結成一本集子,名字就叫《茶道集》。我可以出資付印。至于發售嘛……”
他指了指杜錦寧:“杜大人名下就有書鋪,到時候咱們將這個任務交給他,讓他把這書賣到各地去。”
這自然是他跟杜錦寧商量好的事情。或者說,是杜錦寧授意讓他這么提議的。
將自己的文章結集成冊,再付印按正常程序發售,在二十一世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說無論是印刷技術還是銷售渠道都極為落后的古代了。不是當世大儒,或是大世家用金錢和人脈力捧的文人學者,根本就不敢有這樣的夢想。
古代沒有書號這種東西,有錢人完全可以花點錢讓書坊將自己的書印出來四處送朋友。但這種書冊影響力極小,不光不能給出書人博名聲,反而被人所不恥。
人們會說:他有什么學問?寫的文章就是一坨狗屎。就這樣的人還出書?簡直就是往臉上貼金,恥與這種人為伍。
當然,真正有才學,有人愿意捧場的文人學者除外。比如秦山長想自費出一本書,起碼書院的學子都不敢不捧場。只是這樣的人,又自恃身份,有讀書人的骨氣,不愿意花錢來吹捧自己。文人相輕,他們會擔心有人當面奉承你,背后沒準就說什么難聽的話。秦山長這種有一定社會地位的,要臉要皮,自然不會做這種事。
現在一聽自己的文章竟然有機會能放在《茶道集》里,在場無論是秦山長這種已看淡了人生的老先生,還是像林宣這種未出仕的小秀才,都砰然心動。
這種結集出版的書,跟自己花錢印刷一冊書自娛自樂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更重要的是,關嘉天與陶華暉都是做過許多年地方官的人,有一定的人脈與聲望;杜錦寧是新科狀元,他是《種田記》的作者的消息傳出去,名聲最響的可能是他了;陸九淵三人則桃李滿天下,還與杜錦寧新創了一門學說,有望成為著名學者……更不用說人群里還有像蘇衡、施寒山等這些名士,以及趙昶這種隱在眾人中的尊貴人物。
如果自己的文章能與他們的文章結集在一個書冊里,就能借他們的人脈在世人面前露臉。大膽想像一下,假如自己的文章有出采和亮眼的地方,甚至蓋過了那些人,那么離成名成家就不遠了。
大家問清楚規則,又得知偏廳以及外面的空地、對面的水舫都有桌椅文墨以供寫文之用,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大廳,各自尋了一處人少的僻靜地方,斟酌起如何寫文章來。
杜大人說了,茶道之魂,在于“道”。如何寫出“茶”中之“道”,大家剛才看茶事表演的時候就心有所感。此時要把心中的感悟寫成文章,似乎不難。但要寫得十分出色,在這三十多人中進入前十幾名,就不容易了。
趙昶見狀,興致大起,起身道:“我也去寫文章了。”就算不能署真名,署個筆名在文集里也是十分有意義的嘛。
“那我就等著欣賞趙公子的大作了。”杜錦寧笑道。
待趙昶離去,關嘉天走過來問道:“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杜錦寧搖搖頭,下巴朝一個方向揚了揚:“沒看到有兩人跟著他去了嗎?暗地里還有暗衛,不會有事。”
她笑了一下:“而且,那些人不會這么蠢。要是靜王一出京城就出事,那以后他必會龜縮在京中不出來,皇上也不會讓他出來的。所以那些人就算想在靜王身上做文章,也得等靜王出來走動過一陣,發現沒事后,周身的護衛松懈了,才會出手,否則就是自投羅網。”
也是想到這一點,她才這么放心地任由趙昶住在她的園林里,沒有勸趙昶盡快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