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此時一片安靜。
經過這么久的折磨,他們早已認清了事實,就算自己癡長幾十歲,腦子也沒有杜錦寧好使,她研究出來的高產水稻,他們上上下下一群人,愣是沒人能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用說把它的產量給恢復過來了。
所以,他們比誰都盼著杜錦寧能平平安安地活著被早日找回來。
可誰能告訴他們,杜錦寧不光年紀小,還是個女子?
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比下去,還怎么努力都翻不起身,他們的老臉,真是火辣辣的疼。
不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些都好說。科研數據卻來不得半點摻假。全大宋的百姓這么眼巴巴的盼著高產水稻能恢復七石產量并在全國推廣,他們總不能因為杜錦寧是女子,就否定杜錦寧的能力,將她擯棄在高產水稻的研究之外吧?
他們答應,皇上也不會答應,全國百姓更不會答應。
靜默良久,吳證站起身來:“我進宮去見皇上。”
方少華步履匆匆地從衙門里出來,在門口正好遇見同樣神情的關嘉澤和梁先寬。
“你們聽說了嗎?”
關嘉澤和梁先寬都點了點頭,道:“我們特意在這里等你的。”
昨日聽到杜錦寧安然回到京城,他們很高興。但杜錦寧失蹤一案還未審理,她出了宮后趙晤的人也一直跟著,三人去了齊府一趟,打聽到杜錦寧情況還不錯,便安心地回家了,打算等此事了了再設宴給杜錦寧壓驚,誰知剛才就聽到了那樣一個驚天的消息。
關嘉澤和梁先寬出了衙門相約著打算去親自問問杜錦寧的,但想起杜錦寧如果是女子,他們這樣冒然去她家是不是不好,于是就等在了這里。
方少華好歹是杜錦寧的姐夫,總比他們兩個外男強一點。
方少華從衙門里出來卻不是為了去杜府。他道:“我打算回家去問問內人。”
關嘉澤和梁先寬沉默了片刻。梁先寬道:“我們跟你一起回去,你進內院問清楚,出來告訴我們。”
關嘉澤卻道:“你們說,齊慕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事?”
他話聲未落,梁先寬就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別瞎說。”這可是欺君之罪。關嘉澤這樣說,陷齊慕遠于何地?
自打院試時因為口無遮攔鬧出過一次狀況,關嘉澤就改變了很多,說話做事謹慎了不少。今天這事主要是太意外了,剛才的話才脫口而出,其實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趕緊道:“是是,我隨口亂說的。他怎么會知道。”
方少華道:“走吧,上車再說。”
三人各自上了馬車,往方少華家去。
方少華進了門也不管兩人,叫下人領他們去外院書房,自己則匆匆進了內院,將下人們都遣開,問杜方蕙道:“宮里傳來消息,說錦寧是女子,可是真的?”
杜方蕙剛從杜方苓那里回來,慶賀杜錦寧終于能平安回來了,并不知道宮里的消息。
聽到丈夫的話,她詫異了一下,旋即點頭道:“是真的。”
方少華饒是有了心理準備,還是驚著了:“到底為什么?”
杜方蕙嘆了口氣,拉著丈夫坐下,將家里的事和杜錦寧的打算一一跟方少華說了。
方少華一陣唏噓。
他問:“齊慕遠知道嗎?他一直不娶親,是不是因為錦寧?”
杜方蕙可比關嘉澤謹慎多了。她搖搖頭:“我不大清楚,得問錦寧才行。”
她倒不是不信任丈夫,而是杜錦寧和齊慕遠的事,誰知道會有什么變故?在沒有定論之前,還是不說的好。
杜錦寧是女子的消息,是趙晤和齊伯昆有意放出去的。此時不光衙門,街上也漸漸傳出了這個消息。自然的,杜府的下人也知道了。
杜錦寧回到家時,看迎出來的姚書棋等人各種糾結別扭的表情,笑道:“怎么,我是個女子,你們就不認我這個主子了?”
“少爺……啊不,姑娘。”姚書棋只覺得怎么稱呼都不妥當。畢竟現在杜錦寧還一襲男裝,一派風流倜儻的模樣。
“姑娘,不管您是怎么樣的,我們既跟了您,就一輩子是您的下人。”
“以后我穿男裝的時候,就喚我少爺;我裝女裝的時候,就喚我姑娘。”杜錦寧把規矩定下,走了進去,“我給個地址,你們派人去徽州接太太回來。”
“是。”
見杜錦寧行事作風跟以前沒什么兩樣,大家都松了一口氣,覺得就算杜錦寧是個女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家主子,不管怎樣都比別人強。
杜錦寧進房里收拾了些行李,出來交給青木提著,對姚書棋道:“我去我三姐家住幾日,這幾天有人求見,你一概說我不在家,去姐姐家暫住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定奪。”
姚書棋不明白杜錦寧為什么這樣做,但不妨礙他執行命令:“是,少爺。”
杜錦寧一面往外走,一面交待:“莊掌柜那里,你去見他一見。如果他求去,你來回我。”
莊越的忠心,這兩年也體現出來了。但杜錦寧不確定得知她是女子時,莊越是否還愿意跟著她。畢竟在有些人心里,男人和女人作主子,差別還是很大的。
魯小北還在外地天南地北的找尋杜錦寧。不過這么久過去了,他不再像原先那樣單純的尋找,而是一面各處尋求商機并做生意賺錢,一面尋找。此時魯府里只有杜方苓和她的兩個孩子。
一見杜方苓,杜錦寧就道明來意:“我的女子身份曝光了,我想來這里躲幾天清靜。雖說因為念書科舉的事影響了名聲,但總有那么一些人是看重利益,想趁機撈好處的。到時候不管不顧上門求親,我怎么應對都有不是。還不如躲到你這里來。”
說完她又道:“昨日我已派人去給姐夫傳信了,他不日就會回來。”
杜方苓被她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的轟炸,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是說,這幾日會有人上門提親?”她問道。
“對。”杜錦寧道,“朝庭自然還是想讓我把高產水稻做下去的,偏我又不能做官,那么這份功勞會算到誰頭上呢?自然是我夫婿的頭上。名聲雖好,卻不如利益實惠,總有人愿意要實惠而不顧虛名的。”
杜方苓被她說得瞠目結舌。
信息量略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