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祠,是余家的根。
這是余寒不知道多少次來到祖祠,它更像是一個年久失修的古廟,孤零零的矗立在余家的角落,很不起眼,卻是余家的傳承。
看著那扇掉了漆的木門,余寒深吸一口氣,然后轉頭看看身旁的父親。
以前他也會帶著自己來到這里,遠遠的觀望,又在自己問他可不可以進去的時候,輕輕的搖頭。
所以他無數次從這里走過,卻從未進入過這里。
今天是第一次,父親帶著自己,如同幾年前的那樣,停留在那扇舊門前面。
他沒有問,因為父親說要來這里。
隨后他想到了一個人,在仙人遺跡中見到的那個人,他叫余荒,自稱是余家先祖。
祖祠,很有可能和他有著一些關系,或許那一天見到的他,和他身后的那桿大旗,就會在今日徹底解開。
“本來是想要等到你十八歲成年的時候,帶著你進去的,但是現在看來,只能提前了!”
余占元輕輕嘆了口氣,看著面前的兒子,心中也忍不住微微嘆息了一聲。
“父親,這座祖祠……”
他欲言又止,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但是余占元卻笑了,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沒有回答,朝向那扇舊門走去。
不知道塵封了多少年的大門打開,露出一個靈位,上面擺放著一個又一個的靈牌,最近的一個,寫著大長老的名字。
余寒從頭看到尾,默念著那些名字,都是余家的直系血脈,也是他們的祖先,但卻沒有余荒的名字。
他皺起了眉頭,難道那一幕竟然是假的?
可是后來,那一角戰旗,卻實實在在的救了自己一命,像是余荒那樣的人物,不可能會因為這樣的事情來欺騙自己啊。
“余家弟子余寒,祭拜先祖!”
父親的聲音傳來,他恭敬的跪倒在地,對著那些靈位拜了又拜。
“起來吧!”
他站起身來,站到了父親的身旁,然后就一直沉默了下去,直到很久。
“祖祠,是余家當年來到這里定居之后,就建立了,距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三千年的時間!”
“三千年,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變化很多朝代,但是三千年,余家卻一直傳承了下來!”
“我之前不同意你和余飛進入祖祠,是因為,你們的年齡還不夠,有些事情,不是你們能夠接觸的,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里只有家主能夠進來!”
余寒忍不住渾身一震,轉身看向父親,發現此刻他蒼老的臉上,卻帶著幾分虔誠、幾分驕傲,還有幾分滄海桑田。
“你隨我來!”
余占元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繞過了面前的蒲團,也繞過了那些靈位,朝向后方走去,那里有一面墻,被他輕輕一按,便開啟了。
低沉的摩擦之聲響起,余寒雙目微微瞇起,那是一道暗門,里面,另有乾坤。
暗門里面的空間同樣不是很大,與外面的擺設一樣,也有一張供桌,那上面有一尊牌位,只有一尊牌位。
當余寒的目光落在那尊牌位上的時候,終于抑制不住內心的驚訝,身體狠狠的顫抖了一下,他有些發直的看著那黑漆漆的牌位,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
“余荒先祖之靈位!”
“果然,是他!”
那個人,竟然真的存在!他想到了那個坐在虎皮座椅上,頭戴紫金皇冠的男子,他的眸子是如此的平和,還帶著幾分隱約的親近感。
那個時候,其實他已經相信了,只是沒想到,如今再次確認的時候,還會驚訝。
“他,便是我們余家的先祖,他叫余荒!”
父親的聲音傳來,他沒有去打擾,而是靜靜的聽著。眼前的靈位,與那道雄偉的身軀仿佛漸漸融合在了一處。
“余家,并不是洪荒土生土長的家族,而是來自外面那片更加廣闊的天域。現在我們齊州的余家,據說是跟隨在余荒先祖麾下的一支血脈,因為經歷了一場血戰,損傷慘重,所以被先祖以無上大神通送到了此處,休養生息!”
“那,那位余荒先祖,到底是誰?”
余寒感覺,這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認知,來自洪荒之外嗎?那洪荒之外到底有什么?先祖,他在和誰交戰。
余占元看了一眼已經恢復平靜的兒子,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但是他卻搖了搖頭。
“或許最開始的幾代人,知道先祖是什么人,但是傳承到我們這里,已經什么都不知道了!”
“父親帶我來這里,是為了余飛吧?”
余寒忽然轉移了話題,因為他想到了那一次驚鴻一瞥,余荒長衫上的一條龍。
余占元很驚訝,他卻沒想到,兒子竟然先一步說了出來,所以此刻,只能點頭。
“余飛的血脈,是最純正的,因為據說,當年余荒前輩的武魄,也是龍魄!雖然他被廢了武魄,然后得到了你的劍魄,但本質還是沒有變。”
“帶走余飛的人是誰?”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洪荒的人。”
余占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洪荒是一片被遺棄的世界,這里靈氣貧瘠,連靈源都被抽取了。”
余寒駭然失色,走進十萬大山,或者是各州講武堂,他能夠感覺到,那鋪天蓋地的靈氣,然而此刻父親卻說,洪荒已經沒有了靈源,但哪來的靈氣?
“真正的靈氣,不是這個樣子,現在洪荒存在的,充其量只能算是元氣,是這片土地上,自行生長出來的道,但卻并不是天道。”
“所以,在這里,你能夠領悟出來的道,不純粹,所能夠達到的境界,也不純粹!”
“如果這里的事情處理完,你應該要去七州武院了,那里,才能找到離開洪荒的辦法。”
他輕輕嘆了口氣:“離開洪荒,才是希望!”
余寒有些難以相信,洪荒八州,地靈人杰,孕育了無數的高手,然而父親卻說,這里只是一片被遺棄的世界。
那么會是誰,將這片世界遺落?或者他取走了靈源,到底是為了做什么?
他想到了余荒,會不會是他?
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他將余家留在了這里,目的就是留下了一個希望,所以他不會將這個希望抹除。
當初那一面,很匆忙,甚至他還沒有來得及去問更多的問題,便離開了。
所以這一切,都只能自己去猜測。
余飛的血脈,是真正余家傳承的血脈,但自己不是。
父親帶著自己來這里,是不想讓這座祖祠,和這件事情失傳,因為他不敢肯定,能不能撐到余飛回來,也不知道,余飛能不能回來。
即便可以,他也不知道仙門會不會給余家這個機會。
所以他握緊了拳頭。
余占元指了指那靈位旁邊,那里有一尊麒麟雕像,通體玄黑,好像沾染了墨汁一樣。
“傳說,那是余荒先祖留下來的!”
余寒收攝了心神,然后也落在了那尊麒麟上。
“我之前說過,祖祠,不僅是余家的根,也是余家的傳承,所以那份傳承,就在這里,可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見到過。”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視著余寒。
“曾經的輝煌已經不再,那么現在的輝煌,需要你們去爭取回來,余家的傳承會不會失傳,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它了!”
余寒看向父親,忽然感覺到,他似乎更加衰老了,說了這么半天的話,連腳步也有些虛浮了起來。
“父親!”
他伸手扶住了有些疲憊的余占元,目光閃爍著一縷堅定,落在了那尊墨玉麒麟身上。
“如果連你也找不到,就把他收起來,然后帶給余飛吧!”
余占元揮了揮手,站起身來,從那扇石門走了出去。
然后,大門關閉,周圍漸漸變得昏暗起來,卻并沒有進入黑暗。
他雙目微瞇,看著墨玉麒麟折射出來的微弱光芒,朝向四周擴散,他有些不太明白,通體漆黑的墨玉麒麟,為何會發出這樣柔和的光芒。
而那些光芒,明顯不是黑色的。
所以他緩慢的走到了靈牌的旁邊,伸手覆蓋在了那只墨玉麒麟上。
如果這里存在著傳承,那么很有可能就在這墨玉麒麟之中。
所以他需要嘗試。
冰涼的感覺從掌心傳來,那是一股連心都能夠感覺到的冰冷。
碰觸到墨玉麒麟的手,感受著那股不含一絲生命氣息的冰冷,并未得到任何的反饋。
“是傳承嗎?還是被曲解了?”
他忍不住有些懷疑,父親關注的是余飛,余飛的龍魄,是唯一一個能夠與先祖一樣的東西,所以他會認為余飛可能會喚醒這份傳承。
便是在這個時候,余寒的眼睛里,忽然有一道明亮的光芒劃過。
“錯了!不僅是父親錯了,我自己也弄錯了。”
他想到了余荒先祖離開時,那帶著幾分感慨的目光,那是一種胸懷天下的大情懷。
如此人物,他必定不會弄出那么多的局限來。
而且將余家人留在這里,也不是讓他們如同現在這樣,隨著時間長河的流動而不斷沒落,最后消散。
而是希望余家,能夠有人走出這里。
所以,他留下的這個傳承,不是給任何一個人,給的是整個余家。
體內的血脈力量開始翻涌了起來,隨之他的目光也越來越亮。
“正因為如此,能夠打開這份傳承的,是余家的血脈力量!”
一道強橫而又霸道的氣血,順著掌心涌入到了那只墨玉麒麟內。
繼而,墨玉麒麟散發出來的那道柔和的光芒,終于轟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