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還未來得及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連同周圍的許飛等人都沒有看到人影,那名黑衣人已經控制住了余寒。
余寒咧嘴露出一絲笑容,適才從黑衣人出現開始,他心中一直暗暗警惕。
直到余飛說出那句話的一刻,他心方才有半分的松懈下來,然而便只有這半分的松懈,便就立刻讓對方抓住了機會,從而一舉將自己控制住。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苦澀,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名黑衣人,從他身上逐漸釋放出一道道冰冷。
余飛也是皺起了眉頭,畸形長劍隨即出鞘,對他來講,沒有任何人要比哥哥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要重。
即便兩人沒有絲毫的血緣關系,但當初如果不是他選擇了摘魄,然后將其栽種在自己身上,便不會有現在的自己,所以自己這條命,是哥哥給的。
雖然哥哥后來也不知道因為有什么奇遇,從而活了下來,但那個時候,他完全是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從而成全了自己,所以他不容許有任何人傷害他。
“老頭子,熟歸熟,你若傷害我哥,除非今日也殺了我,否則天涯海角,必定斬你頭顱!”
余寒心中暗暗嘆息,這邊是實力的差距,對方隨便吹一口氣都能夠將自己滅殺了。
這樣的強者,即便他們六個聯手,也絕對不是對手。
一念至此,他嘴角微微顫動,心中卻涌起一絲屈辱,這么多年,他僅有兩次遇到過這種情況,而且很湊巧,兩次都是在白虎天。
一個就是在那塊世界碎片內部,來自太古遺族的納蘭長老那里,另外一個就是現在。
片刻之后,黑衣人終于開口:“警惕性還是差了些,以你的身份,無時無刻都要保持警惕,不容許有絲毫的分心!”
他的聲音沙啞之極,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放開了余寒。
余寒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揮手制止住要沖上前去的余飛,朝向老者說道:“你知道我的來歷?或者說,你知道我到底來自哪里?”
黑衣人露出一絲笑容,看著余寒道:“以你的聰明,不會猜不出來我的身份,即便猜不到,應該也能夠有一個選擇,或者是敵,或者是友!”
余寒搖頭,笑容更加苦澀,他的確做出過這樣的猜測,自己以為看透了對方,卻不想對方比自己看的更加透徹,所以他表情逐漸變得冷靜下來。
“前輩如果是友,還請告知余族曾經的事情,一萬年,我忘記了太多的記憶!”
黑衣人搖了搖頭:“既然忘記了,那就是不愿意讓你想起,何必強求,況且等到你能夠知道的時候,便就會自然知道!”
聽到這句話,余寒忽然握緊了拳頭,表情有些激動,一直以來,父親的行蹤還有族人的境況,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始終無法釋懷。
所以此刻,眼見著唯一有可能知道內情的黑衣人又說出這般推脫的話,當即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冷聲道:“我是被抹除了記憶,而不是因為被封印久了而忘記對不對?”
這是他一直猜測的一個事實,盡管自己那個時候還小,但終究不可能一點從前的事情都想不起來,所以更大的可能還是當初自己被封印到洪荒之后,便被抹除了記憶。
是父親嗎?這是埋藏在他心里已久的一個疑問。
黑衣人等到他沉重的呼吸聲逐漸平穩下來,方才開口:“你連我都打不過,讓你知道更多又能如何?報不了仇,便終日活在仇恨中嗎?”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座祭壇,看起來古樸而又陳舊,好像要破碎了一般。
“這里面,有你知道的一些片段,你先去看一看,然后再來問我,你要不要知道一切!”
說完這句話,他向著左邊退開了一步,示意余寒走過去。
余寒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踏步走到那座祭壇的面前,那祭壇的上方,有一個掌印,看起來倒是與自己的掌印差不多。
“將你的手掌放進去,便可以看到其中的一些東西!”黑衣人的聲音傳來。
余寒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緩緩探出手,按在了那道掌印之上。
竇玄衣握緊了拳頭,這一刻她感覺到了余寒心里的波動,是一種壓抑不住而如同火山迸發一般的激動,那是她許久都不曾在他身上感覺到的。
許飛等人也是如此,在他們看來,余寒稍有這樣不冷靜過,可見此事對他的影響之深。
當手掌與那冰冷的石頭接觸的瞬間,余寒只覺周身一陣扭曲,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出現了另外一副場景。
那是一道長廊,兩側的石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圖案,不是符箓,而是壁畫。
又是壁畫!
這些壁畫很熟悉,赫然正與他當年在燕州講武堂冰雪天玄域中所見到的壁畫一般無二。
余寒雙目微微瞇起,當初自己便是在那幅壁畫出現的時候,進入其中,然后見到了父親余荒,那是他們父子第一次見面,然而卻并未相認。
如今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一次倘若能夠見到父親,必定要向他問清楚。
所以他看向了周圍的壁畫,等待著如同上一次一般,被納入其中。
果然,當他的心神全部都集中在這些壁畫上的時候,周身再次傳來一陣扭曲,身形閃爍之間,已然被吸納到了那幅壁畫之中。
周圍傳來一陣陣濃郁之極的血腥氣息,他像是化為了一道虛影,看著一道道刀光劍影在自己身體上掃過,雖然沒有傷及,但卻感覺到了那股恐怖的氣息。
每一刀都不是自己所能夠承受的,一旦真正對戰,必定接不下來,身隕當場。
而這些刀芒,不過是周圍最普通的刀氣而已,都是從那些普通的戰士們手里發出來的。
一名普通的戰士都有遠遠超越自己的實力,可想而知,這場戰斗有多么可怕。
兩方人馬在劇烈的廝殺,每一次對撞,都會有大量的戰士們死去。
雖然經歷了無數次的血戰,也看到過堆積如山的尸體,更加有不計其數的性命隕落在他手上,然而此刻,看到這場大戰,他心里依然在劇烈的顫抖。
“這便是太古時期的戰場嗎?”
他心底一片冰冷,終于明白為何黑衣人不讓自己知道那么多,也知道自己的記憶為什么會抹除,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他茫然抬起頭,看到了那匹金色大馬上乘坐的年輕將軍,依稀記得,他的名字叫做余青,是父親座下的一名大將,當初九月焚天就是他間接傳授給自己的。
與上一次一樣,余青朝向自己微微一笑,能夠看到他眉心處的那個清晰的印記。
與自己似乎有所不同,呈現出妖異的血紅色,當初第一次見到這枚印記的時候,余寒并未感覺到太多,以為只是血脈之中出現的印記而已。
但是現在,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高度,自然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余青眉心的印記與自己的,卻是不太一樣的。
雖然自己的印記沒有他的那般強橫,甚至流轉著爆炸性的可怕氣息。
但自己的這枚印記卻是十分精純,從品級上,似乎要超過余青。
這應該是余族特有的印記,但自己眉心這種金黃色的,則是皇族才有的印記。
所以他轉頭,朝向周圍的戰場掃去,想要搜尋父親的蹤跡,可是卻一無所獲。
這場戰斗,父親似乎根本就沒有參加,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陛下和那些人在域外世界戰斗,不在這里,所以不要找了!”余青赫然開口。
他竟然與周圍的那些戰士們不同,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
余寒對此也是訝然:“前輩能夠看得見我?”
余青咧嘴一笑:“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小時候還帶著你一起玩過,這一聲前輩卻是當不起的,畢竟如果你不是被封印了萬年,你一早便可和我并肩作戰!”
余寒的聲音有些顫抖:“現在,你還活著嗎?我父親……還活著嗎?”
余青搖頭,沒有正面回答:“不要問了,你只需要好好修煉,不要讓陛下為你做的一切都付之東流,余族早晚會有回來的那一天,不過前提是,等你成長起來!”
說完這句話之后,余荒雙腳狠狠一夾馬背,身形騰空而起,竟是也朝向天穹之上飛馳而去。
所有的畫面赫然消失,余寒也是大口的喘息,目光變得呆滯到了極點。
他眼前的那些景象,再次化為冰冷的壁畫,就那么布滿了整個太古長廊。
“這便是你封印我,并且抹除我記憶的主要原因嗎?不想讓我生活在仇恨里,也不想讓這些仇恨蒙蔽了我的心智,然后影響修為的提升?”
他緩緩搖頭,等到眼前光芒扭曲,再次出現時,卻也只是看到了一座破舊的祭壇。
余寒收回了手臂,情緒變得低落到了極點,但卻已經冷靜了下來。
黑衣人緩步走到他的面前:“現在,你還想要繼續知道一些事情嗎?”
余寒抬頭看向了他:“我想知道,前輩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一直幫我!”
黑衣人嘆了口氣:“我這一層面罩,也不到掀開的時候,你只需要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你的,包括這里所有的人,等到時機成熟,我們會再次見面!”
說完這句話,他又看向了余飛:“小子,你倒是有情有義,也不枉我教你那么久!”
余飛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腦袋:“你自己又不解釋,我哪里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若有所指的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解釋的!”
他一面走到祭壇旁邊坐倒了下來,一面看向了他們幾個。
“你們都是被選中的人物,身上有著自己的使命,也正因為這樣,才會在冥冥之中匯聚到了一起,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不過很顯然,有些人不會給你們太多的時間,所以,我今日相見并非其他,也是為了幫助你們一把!”
他將目光看向了許飛等人:“你們幾人的實力,終究還是差一些!”
說完,隨手一指,一道道光芒落在前方的地面之上,化為普通的蒲團,陳列在那里。
“蒲團里面,有著你們需要的東西,時間不多,快些上去感悟便是了!”
余飛等人將目光投遞了過去,正好看到了前方的四個蒲團,忍不住開口道:“這里一共就只有四個蒲團,我們卻有六人,你不讓誰上去?”
黑衣人笑著道:“我找余寒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另外你的女人也上不去,因為當初留下這些蒲團的時候,便沒有給她留下位置!”
趙若菲嫣然一笑,握了握余飛的手臂道:“我無妨的,這些本來就是核心的秘密,今日能夠跟著你們進來已經殊為不易,快些上去感悟吧!”
黑衣人贊許的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倒是一個乖巧的女娃,不過你放心,既然讓你上來,也就不會就這樣虧待了你!”
他指了指祭壇旁邊的幾張同樣陳舊的石桌:“那杯茶是我剛倒的,還沒喝,送你了!”
“你喝過的東西,有沒有口水也不知道,就隨便給人家喝,這么不衛生嗎?”許飛忍不住咕噥道。
黑衣人卻是大笑道:“你這臭小子,喝了這杯茶,也不知道是她幾輩子修來的服氣,你若是不想要,那便不要喝了!”
說完作勢便要將這杯茶收起來。
余飛卻是閃身擋在了他的面前,笑瞇瞇的說道:“開玩笑而已!”
黑衣人無奈的白了他一眼,好在趙若菲倒是很有禮數,躬身行了一禮,便來到了石桌旁邊,然后石凳上坐倒下來,端起了茶杯。
余飛等人也是相視一眼,紛紛選擇了與自己氣息相互對應的蒲團坐倒了下來。
黑衣人沒有騙他們,這些蒲團內部,封印了精純的大道紋理,而且都是按照他們的修為和感悟來區分的,甚至可以說是量身定做。
看著其他幾人紛紛坐倒了下來,余寒心中也略微安定了一些,卻不知道這位前輩為何要將自己單獨遺留下來。
黑衣人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簡,遞到了余寒的面前。
“這里面,是當年陛下糅合一生所學創造出來的一套神通,名為誅天萬法,一共分為九層,一層一個臺階,修煉到第九層,可以逆天伐神,恐怖之極!”
余寒接過,立刻就感覺到了從里面釋放出來的那股可怕的能量。
“這套神通雖然名為誅天萬法,卻只有一種道,如今你的體內所有龐雜,不過好在當初那個半成品都算不上的功法被舍棄了!”
說到這里,黑衣人看向了余寒,感覺到他周身漸漸釋放出來的氣息,臉色越來越凝重。
因為就在余寒得到了這塊玉簡之后,開始依照上面的運氣路線運行。
真氣也不由自主的外放出來,形成灰蒙蒙的一片,讓人不禁生出幾分莫名的沉重。
黑衣人的目光也是閃爍著幾分駭然。
“竟然是這套功法,難道他已經得到了那件神物?怎么可能?”
想到這里,他眉頭微微皺起看著已經同樣盤膝坐倒在地的余寒,眼中的光芒也漸漸收斂。
“太像了!”
這是他說出的最后一句話,然后轉頭走到了祭壇的另一邊,就那么坐倒了下來。
余寒此刻仿佛進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從無名小塔里,他得到了這套無名功法。
以至于真氣翻天覆地,有了根本性的變化。
但他始終都不知道,這套功法到底來自哪里,是哪一位太古大能的傳承,到底叫什么名字。
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東西,當然,還有那座無名小塔的來歷也是如此。
只不過此刻,得到了父親的神通之后,體內真氣驀然狂涌,竟然似乎受到了激發一樣,與之產生了一絲絲的共鳴。
他皺起了眉頭,一道道晦澀的大道梵音從玉簡之中沖出,涌入到了他的腦海里。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所蘊含的信息驀然增大,似乎要將其撐得炸裂開來。
余寒雙目微瞇,全力運轉神識,穩定住了這道氣息的沖擊。
誅天萬法,不愧是誅天萬法,那一道道攻擊軌跡,似乎與自己的那些古劍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上面流轉的軌跡來運行。
不過真氣還未完全運轉過來,立刻就自動散開,無法將攻擊凝聚成型。
“好玄妙的神通,我竟然無法直接催動!”
他暗自咬牙,卻又再次凝結起來。
這套神通叫做誅天萬法,便可誅滅天地萬種規則。
所以這是一套逆天的神通,是通過一種種普通你的神通衍化出來的。
余寒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那飄蕩在識海空間中的一道道軌跡,目光越發凝聚。
他的眼睛里也逐漸生出幾分莫名的通透。
“包羅萬象,這誅天萬法的原理,與劍爐有些相同,只不過涵蓋得更廣一些!”
想通了一切,余寒的心神也漸漸進入到了古井不波的自然道境。
黑衣人重重的嘆了口氣。
“距離那一日,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