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穿過流云,朝著正北方飛去。
船艙內,薛奴和顧青山相對而坐,案幾上擺著幾碟精致小菜,薛奴還親自給顧青山倒了一杯酒。
薛奴笑吟吟的道:“陳五,你這挖礦的本領不得了,等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不用以‘五’論名了,你會跟我一樣,被府中管家賜下‘奴’字,今后以同輩論交。”
顧青山問道:“不過是挖礦這種粗活兒,我陳某何德何能,竟然可以獲得‘奴’字?”
薛奴指著他,笑道:“你肯定可以!”
“為何?”
“不瞞你說,外面的局勢基本穩定了,那永恒深淵——”
薛奴說到這里,下意識的頓了頓,改口道:
“總之,形勢一片大好,府上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他說道。
顧青山心中一動。
好不容易聽到點重要的事,現在豈能罷休?
“薛大哥,你剛才說永恒深淵怎么了?”顧青山感興趣的問。
“那都是戰爭里的事,你不用去管。”薛奴道。
“哦。”
顧青山點點頭,心思卻轉了幾轉。
他傳音道:“趙小僧。”
“我在。”趙小僧回應道。
“能讓我和薛奴回到對話前么?”
“不行,沒有大型輔助法陣,我只能讓單獨個體的時間狀態倒退。”
“那把薛奴倒回幾息之前。”顧青山道。
趙小僧道:“以我的能力,可以把他倒回三息之前,而且我一天之內不可再施展時間術法,你千萬把握住機會。”
“知道了,開始吧。”顧青山道。
“好。”
下一秒。
只見薛奴所有的動作倒退了一遍,回到三息之前。
——就像是影片倒帶。
薛奴恍若未覺,笑吟吟的望著顧青山,重新說道:“陳五,你這挖礦的本領不得了,等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不用以‘五’論名了,你會跟我一樣,被府中管家賜下‘奴’字,今后以同輩論交。”
顧青山拿起酒瓶,為薛奴斟滿酒,誠懇說道:“如果沒有薛大哥,陳某什么都沒有,陳某以后絕不會忘記薛大哥的提攜。”
薛奴見他如此表態,心下滿意,大笑道:“來,咱兄弟兩喝一個。”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顧青山再次斟滿,舉杯道:“薛大哥,不瞞你說,我們礦修見識短,一輩子都在礦坑里做事,對外界之事兩眼一抹黑,還請薛大哥多教教我,我陳五感激不盡。”
“來!我先干為敬!”
顧青山把酒喝了。
薛奴哈哈一笑,也把杯中酒喝光。
顧青山又給他斟滿。
“薛哥,以后有什么差遣盡管說,我陳某若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好漢。”
——三句話直接表明態度,直透到薛奴心窩子里,讓他通體舒暢。
薛奴主動舉杯,跟顧青山碰了碰。
顧青山搶著一飲而盡。
山女在顧青山識海中悄聲提醒道:“公子,酒太烈,少喝點。”
“沒事。”顧青山回應了一聲。
洛冰璃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顧青山這樣的劍修,卻也會跟一個奴才把酒言歡。”
“公子這是為了刺探消息。”山女道。
洛冰璃哂笑道:“我沒說你家公子不對,我就是覺得他乃堂堂男兒,如此行事頗有些委屈他自己了。”
顧青山忽然插話道:“世上辛酸無解的事多了,這算不得什么委屈——你們且留神四周,我總感覺有些不安。”
四柄劍聽他這樣說,立刻打起精神。
顧青山放下酒杯,沖著薛奴道:“先干為敬。”
薛奴看著他豪飲的樣子,點點頭道:“很好,陳老弟,以后我必定罩著你,放心吧。”
顧青山露出猶疑局促之色,問道:“薛哥,不過是挖礦這種粗活兒,我陳某何德何能,竟然一進府就可以獲得‘奴’字?”
薛奴見問,便說道:“你肯定可以!”
“為何?”
“不瞞你說,外面的局勢基本穩定了,那永恒深——算了,你只用知道,我們就快取得勝利了。”
薛奴說到這里,再次下意識的轉換話題,說道:“陳五,你能被我接入府中,確實是你的造化,要知道我們乃是直接為鬼主做事的奴才。”
顧青山咧嘴一笑,道:“薛哥,您剛才說永恒深什么?”
薛奴正要搖頭,顧青山又道:“薛大哥,有什么消息別瞞著小弟啊,小弟以后還要跟著你混的,如果到府之后一副鄉巴佬模樣,什么都不知道,豈不是墮了您的臉面?”
薛奴剛才連碰了幾杯酒下肚,又拍著胸脯應承了關照之言,這時倒不便立刻就抹了臉。
況且從現在開始,對方也算是自己這邊的人。
“也罷,我說與你聽,但你不可妄傳。”薛奴正色說道。
“大哥放心,我只認識你,不會跟別人亂說話。”顧青山道。
薛奴這才道:“我們世界的敵人,永恒深淵就要完蛋了。”
“永恒深淵究竟是什么?”
“一個很厲害的怪物——在它未滅之前,我們世界三位主人自然齊心協力,但現在永恒深淵戰敗馬上就快戰敗了,接下來,三位主人就要開始爭奪我們惡鬼世界戰爭之主的位置。”
顧青山問:“這個位置只有一個嗎?”
薛奴道:“對,我們乃是命障鬼主的奴才——整個府中的所有奴才,都要為鬼主大人爭奪有利條件,一旦鬼主大人成為整個惡鬼道的主人,我們自然也雞犬升天。”
顧青山心中了然。
——這次真的來對了。
能直接進入命障鬼主的府中,直接就站在了一個高點上,今后無論是向上爬,還是收集情報,甚至是去和飛月她們的使節團接觸,都有很多的機會。
就連趙小僧也興奮的傳音道:“阿彌陀佛,這下好了,我們直接打入了鬼主府中!”
——這是一件何其艱難的事!
命符之術、玉樹面具、眾生同調、命運技“眷戀”,以及鬼物的傳送、礦洞的暴亂,這一切聚攏在一起,才促成了這次的潛入。
顧青山保持著鎮定,問道:“薛大哥,為何小弟一進府,就會被賜‘奴’字?”
薛奴笑起來,指著顧青山道:“兵器、法寶、符箓、面咒,何物不需要寶礦?你來了,就能提高府中收集寶礦的效率,這對于整個局面雖然算不上太關鍵的事,但也十分重要。”
顧青山點頭道:“小弟這回明白了。”
他再次給薛奴斟滿酒,準備再問幾句。
忽然,一名隨從進入船艙,稟報道:“薛大人,礦洞的新管事已經就任,他求見您。”
“我這里正跟陳老弟喝酒,哪有功夫見他。”薛奴不耐煩的道。
隨從道:“大人有什么指示嗎?小的把話帶過去。”
薛奴道:“你去告訴他,還剩一個礦隊的隊領,我沒來得及殺,讓他殺了。”
“是。”
“還有,那些受傷的礦修全殺了,以儆效尤,我倒要看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鬧事。”
“遵命。”
隨從領命退了出去。
薛奴轉過頭,朝顧青山笑道:“陳老弟,來,我們繼續喝。”
兩人剛端起杯子,顧青山忽然一頓。
一根黑色絲線悄然出現,一端系在他手臂上,另一端透過船艙,不知飛向何方。
這是……
顧青山微微感應,立刻從絲線上感應到了某種聯系。
這種聯系就像是久未見面的人,忽然出現在附近。
似有故人來……
會是誰?
顧青山一顆心提了起來。
這里可是惡鬼世界,無論是誰出現在這里,一旦被發現,下場必定堪憂。
飛舟突然劇烈搖晃了一下。
劇烈的力量波動從遠空傳來,帶起一陣猛烈的颶風。
薛奴猛的站起來,大聲喝道:“怎么回事?立刻稟報情況!”
一名隨從隨即出現,飛快說道:“大人,前方五百里的位置,發現了永恒深淵派來的奸細!”
“奸細?誰在迎敵?”薛奴問道。
“那個深淵體很強,附近的惡鬼全去圍追堵截去了——大人,我們怎么辦?”隨從道。
薛奴陷入猶豫,揮手道:“退出去吧,我想想再說。”
“是。”
隨從退了出去。
顧青山目光一閃,心念不停轉動。
深淵體!
有深淵體來到惡鬼世界!
——戰勝靈魂尖嘯者之后的那天夜里,自己曾與巴利、老大、夜如曦、安娜、黑海女士密談了一番。
關于永恒深淵的奸細……
老大似乎說了一些。
他怎么說的?
顧青山很快想了起來。
“所以永恒深淵這邊也研究了一些對策,可惜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老大當時說道。
“對策?你們有所準備?”顧青山問道。
“我們利用永恒深淵的力量完成了一批全新的深淵體,這些深淵體具備惡鬼的一切特征。”老大道。
“你們是想潛入對方陣營?”巴利問道。
老大點頭道:“我們選了一批最出色的人手,加載了這些深淵體,用盡所有力量將它們投放至惡鬼的世界,想從內部瓦解惡鬼世界。”
是了。
永恒深淵在蘇醒之前,早就派了最出色的人手,前來惡鬼世界。
可是自己現在已經進入鬼主的府中,已經處于非常有利的位置,不必再冒險去做其他的事了。
自己只用潛伏下來,尋找合適的機會去完成自己的事。
成敗,其實已經不在永恒深淵的身上。
在自己手中。
顧青山握了握手,卻再次看到那根黑線。
等等。
難道……
他正尋思間,薛奴突然問道:“陳老弟,你覺得我們該不該去看個熱鬧?”
顧青山遲疑道:“薛大哥,能進入我們的世界,肯定是很強的家伙。”
“對。”薛奴肯定道。
顧青山揣摩著一個礦修的正常反應,臉上露出畏懼之色:“我們還是不要湊這個熱鬧,趕緊走吧。”
薛奴笑著說道:“哈哈哈,也罷,我們早點回府。”
兩人正說著,天地間突然響起一道冰冷的女聲:
“就憑你們,也敢攔我?”
轟————
天崩地裂,氣浪飛滾。
顧青山整個人定在原地不動。
這是……
原來她在這個時間點,已經趕到惡鬼世界了!
顧青山低下頭,陷入沉默。
交戰的劇烈波動從遠空呼嘯而至,一陣又一陣,讓整艘飛舟不斷搖晃。
戰斗越來越激烈。
越來越多的惡鬼從四面八方飛來。
他們密密麻麻的趕往戰斗爆發之地。
“合——圍——”有人大聲吼道。
薛奴感受著外面的戰斗,得意的道:“合圍之勢已成,那家伙插翅難飛。”
“竟然這么快?”顧青山吃驚道。
薛奴搖頭晃腦道:“這些深淵怪物根本不知道,我們早就察覺了他們的異動,做足了準備,之前就滅殺過幾撥——這次也不例外。”
顧青山怔住。
須臾。
他慢慢的站了起來。
“陳老弟,怎么了?”薛奴不明所以的問道。
顧青山目光一動,落在薛奴身上。
他嘆了口氣,說:“薛道友,我原本是會和你多呆一段時光,成為狐朋狗友,直到我殺了你們家鬼主——但現在看來,我必須放棄這個計劃了。”
“薛道友,借你人頭一用。”
一泓秋水如寒風撲面,劃過薛奴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