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神威驚天動地,終究不過弱冠之齡,生離死別,兩年漂泊,歸來之后,李艷陽心中最牽掛的還是家,最想念的還是親人。(ww.6uk.om)
雖然沒有血濃于水,但那份養育之情更加彌足珍貴,所以在復仇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漂泊的游子,離家的孩子,艱辛酸楚過后,唯有家的溫暖才能安慰那受傷的靈魂,那也是此心最安處。
所謂近鄉情更切,才登上飛機,李艷陽就已經迫不及待。
好在北歸的路上有陸兮陪伴,也不會太過孤單。
陸兮知道要去李艷陽家里了,沒有要見李艷陽家人的緊張,滿心的是歡喜和幸福,還有一些自豪和驕傲。
因為她是一直陪著他的人,從靜心庵之后,他去哪,她就跟著在哪。
當初萬念俱灰選擇出家,此刻看來,那是好的,是值得的,起碼,兩年的陪伴,換來了李艷陽的形影不離。
沒錯,不是李艷陽刻意為之,也不是他感激陸兮,只是找回李艷陽記憶的李艷陽同時也是從雷恩走過來的。
在他的腦子里,陸兮似乎就應該是一直在他身旁的,就像他到現在還是經常不習慣沒有師父的陪伴一樣。
李艷陽的記憶無法掩蓋雷恩的存在,所以這一切在他潛意識里再正常不過。
帶著鄉愁,經過三個小時的飛行,李艷陽終于回到春城的懷抱。
春城不大,不美,不繁華,但看過蘇杭和尚海的繁花似錦之后,他最愛的還是這片熱土,只因這里是故鄉。
沒有給李天佑打電話,李艷陽下了飛機牽過陸兮的手,嘴中不自覺的浮現難以抑制的笑容“走,咱回家!”
陸兮開心的點點頭,簡單的三個字,滿滿的幸福感。
打車直奔龍女山莊,陸兮和兩年前的龍天澤等人一樣,見車子穿過市區跑向郊區的時候也是微微詫異,而見到那個如公園一般的大宅時候也滿心詫異,尤其當出租車停在宅子門口的時候,陸兮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這是家?”
李艷陽笑著點點頭“對,這叫龍女山莊。”
陸兮咋舌不已,她雖然早就知道李艷陽是個富二代,但也沒想到豪橫到如此令人發指的程度。
李艷陽托著裝著兩人簡單行頭的皮箱就向著山莊大門走去,但沒看到想象中的任何身影,干娘沒有帶著小龍女在外邊奔跑,二師父沒有在院子里打拳,干爹也沒坐在亭子里享受陰涼,李艷陽知道他們都很忙,畢竟也沒提前打招呼,便準備自行進去。
但萬萬沒料到,走到大門口,本想叫保安開門的時候,一個聲音卻把他叫住了。
“嘿!干什么的?”一個保安看到兩人皺眉開口。
陸兮微微詫異,這些人不認識大少爺?
李艷陽也愣了一下,笑道“新來的?”
“什么新來的舊來的!你干什么的?”那人又問。
李艷陽笑了“干什么的?回家的!”
“回家?回的什么家?我不認識你!”保安說。
李艷陽笑了,道“我叫李艷陽。”
他覺得就算保安沒見過自己,但在家里做事,怎么也應該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何況能保護家里的保安肯定也都是干爹或者小源叔叔的人,萬沒有不知道自己的道理。
然而,令李艷陽驚訝的是那保安皺著眉頭搖搖頭“這家不姓李。”
唰的一下,李艷陽笑容消失,有點懵。
陸兮左右看看,心想難道自己宅子也能認錯?于是疑惑道“不會搞錯了吧?”
李艷陽也犯迷糊了,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笛聲響起,一輛悍馬駛來。
看到車子,大門開了,那保安唰的一下敬了一個禮。
李艷陽努力的看向車子,下意識有些期待,這會是小源叔叔么?或者是師父?又或者是干爹?
車子停下了,李艷陽突然一陣驚喜,但當后車窗搖下的時候李艷陽的喜悅就消失了,因為里邊那個男人他不認識。
“怎么了?”男人有些慵懶的看向保安。
保安聞言知道老板以為自己和外人聊天不顧正業呢,趕忙解釋道“杜爺,他說這是他家。”
“呵!”被喚做杜爺的男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年輕人一番,他明白了,聽說李天佑還有個干兒子,看來這位就是了,不過接著又有些不解,自己老子搬家了他不知道?
杜爺不理會這些,只是微微一笑,道“這是我的宅子,什么時候成你家了?”
李艷陽眉頭一皺,道“我倒想知道這里什么時候成你的宅子了。這是李天佑的宅子,你不會不知道吧?”
“李天佑?”男人故意一愣,然后笑著看向李艷陽“誰啊?”
李艷陽瞇起了眼睛,他看出了男人那不加隱藏的得意,只是這得意不知從何而來。
雖然這個男人的口音聽不出是哪里人,但他肯定,這東三省之內不管本地人還是外地人,不可能不知道干爹,而這個男人明顯知道,偏偏表示不知道,他知道,這是不屑,或者說諷刺。
李艷陽突然心里一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顯然,干爹遇到了麻煩。
在這春城,已經有人敢說自己不知道李天佑了,這就是一個信號,過去十年,誰敢這么說話,不是傻子,那就是把腦袋掛褲腰帶上了。
而眼前這個男人,肯定不是傻子,更不可能不怕死,能買下這個宅子顯然不是一般人。
無暇理會這個男人,李艷陽趕忙拿出電話,走到一旁,打給了李天佑。
見李艷陽側開,那男人得意一笑,然后搖上車窗,進了宅院。
雖然只是和一個孩子說了兩句話,但是杜爺還是很爽的,這是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得意。
過去十年,那是李天佑的王朝,在這東北,誰說起來不得豎個大拇指,贊聲牛逼,不僅是敬畏,也是佩服,沒錯,他們確實認可那個年輕人,不止牛逼,牛逼爆表。
現在,他們依然認可李天佑曾經的輝煌,也承認他厲害,但態度不一樣了,當一些所謂的上層人士再談到李天佑的時候,都會很老神在在的搖搖頭,說一聲還是年輕啊,狂到份了,活該挨收拾。
如此云淡風輕的談論李天佑,總是會讓他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有一種淡淡的驕傲,這是一種心態的逆轉,從曾經的仰視變成現在的俯視,雖然很多人還不至于俯視,但依然會油然而生一股得意。
看,他拉了!
這種心態像極了很多農村的鄰里鄉親,表面上心平氣和嘻嘻哈哈,實際心里最見不得人好。當別人家過得好了,他們會面上稱贊,而背地里嘀咕老天爺不長眼睛,他家咋能過得比自己好呢,越想越生氣。
而當誰家遭受了厄運的時候,表面愁眉苦臉說聲可惜,背地里則高興壞了,看,和咱家相比,他們啥也不是。
歸根結底,不論普通百姓還是上流社會,都逃不開攀比的心思,雖然人們總念叨著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但終究沒幾個能免俗。
杜爺也是如此心態,以前沒人敢說,但現在有了,這事,傳出去長臉,自己想起來也能一樂,多好。
當然,他是不怕被報復的,因為李天佑拉了。
他的爪牙王小源已經被弄死了,至于他自己,也早被人盯上了,現在茍延殘喘而已,還敢興風作浪,那眾所周知藏在后邊的獵槍就會一槍爆頭。
沒了爪牙的老虎還不如一頭貓,所以調戲一下還是很值得的。
就像去動物園和飼養的老虎拍照一樣,曬個朋友圈顯示自己威風凜凜,還不用怕老虎傷人,多好。
李艷陽閃身走到一旁,撥通了干爹的電話。
李天佑看到一個蘇杭號碼的時候微微一怔,但只以為是那邊公司的人,又或者是李艷陽那幾個徒弟,因為逢年過節,干兒子這幾個徒弟還會送來問候。
電話接通,聽到熟悉的一聲喂,李艷陽心中放心許多,跟著一陣激動,叫了一聲干爹
李天佑聽到這熟悉的一聲呼喚,頓時如遭雷擊,手一抖,啪的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然后整個人都傻了,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一旁的朱雀疑惑道“怎么了?”
李天佑突然呼吸急促,猛地撿起地上的手機“喂!???”
“干爹,是我,我沒死!”李艷陽知道干爹的激動,趕忙道。
“呵呵呵,哈哈哈哈”李天佑突然怪異大笑,然后急道“你在哪?”
“我我在龍女山莊”李艷陽說。
李天佑一頓,孩子找不到家了,心里一苦,道“我來接你!”
李艷陽唰的一下,兩行熱淚流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聽到干爹說來接自己回家,李艷陽再也按捺不住。
朱雀親自開車,載著李天佑來到曾經的家門口,看到了一個面具人和一個陌生的女孩。
“艷陽!”
李天佑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干兒子,朱雀一腳剎車踩住。
李天佑下車,看著已經不太一樣的李艷陽,突然張開雙臂。
李艷陽笑著跨上兩步,一把抱住了干爹。
這是從未有過的擁抱,一個二十多的男孩,一個三十多的男人,抱頭痛哭。
朱雀笑著,陸兮哭了,這就是親情,雖然一個干爹一個干兒子,但她知道,那份親情同樣濃重。
朱雀不知道多久沒看到李天佑哭過了,印象中他像李艷陽這么大的時候哭過,那時候還是她的小弟弟,但現在,不僅當爹了,都當爺爺了。
得知李艷陽死訊的時候他沒有哭,聽到王小源身死的時候他也堅強的挺住了,但這次,李天佑老淚縱橫,哭的像個孩子。
她知道,那不僅是因為激動,更因為兩年來的陰郁得到了施放。
是的,這兩年的李天佑仿佛蒼老了很多,不是容顏上,而是心境上。
開始經常走神,開始變得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每當這個時候,他要么想起了兄弟王小源,要么想起了干兒子李艷陽。
一個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一個是比親兒子還親的兒子,同一年,前后不到一個月,相繼離去。
南山南,北海北,南北有墓碑兩塊墓碑,幾乎把李天佑一切的快樂都給壓死了,以至于在市區一造的伊人時也只是微微心痛,沒有多失魂落魄。
因為他們知道,已經沒有比兄弟和兒子的離開更大的打擊了。
而今天,李艷陽的歸來,終于讓他得到了施放,哭的肆無忌憚。
“好了,你們爺倆也不怕丟人。”
朱雀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兩人隨即分開,李艷陽看向一直以來都沉穩大氣,處事泰然的干娘,嘿嘿一笑。
這一刻,對于朱雀這個干娘,李艷陽再一次心生欽佩,他知道干娘對自己的喜愛,同樣不差于任何一個人,但她卻是得知自己歸來,表現最淡定的一個。
她的沉穩大氣令李艷陽佩服不已,他知道,在這一點上,相比干娘,干爹也只能甘拜下風,因為這個女人,十六歲出道混社會,不足三十,那個曾經在東北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墜落,但這個金絲雀沒有驚慌,也沒有躲起來舔舐傷口,而是力挽狂瀾于繼倒,扛旗那已經折斷的王旗,成就了一段武媚娘的傳說,三省漢子,誰說道朱雀都得點點頭,比個大拇指,這就是他的干娘。
霸氣不輸干爹,顏值不遜干媽,上得廳堂指點江山,做得二娘相夫教子,內外兼修,渾然天成。
看到李艷陽如孩子一般的笑臉,朱雀拉住他的手,溫柔道“走吧,回家!”
李天佑笑著點頭,也抓住李艷陽的另一只手,說“回家!”
李艷陽被干爹干娘拉著,感動的差點再次落淚,甚至忘記了身后的陸兮。
但朱雀眼觀六路,自然沒落下陸兮,笑著說“真漂亮,叫什么?”
陸兮道“干爹干娘好,我叫陸兮。”
李天佑恍然,笑著點點頭“溫柔大方,舉止端莊,好閨女!”
陸兮臉頰一紅,李艷陽笑道“走吧,回家!”
三聲回家,眾人便上車,李天佑拉著李艷陽上了后排,朱雀開車,陸兮上了副駕駛。
當車子開起的時候,李艷陽下意識看了眼龍女山莊。
看到李艷陽的眼神,李天佑笑道“房子太大沒人氣,而且做人得低調點。”
李艷陽聞言回頭,看了眼干爹,牽強一笑。
表情有些生硬,只因心中太過痛苦,他攥著拳頭,暗暗咬牙。
能讓不可一世的干爹說出做人得低調,那得需要多大的挫折?
來到新家,李艷陽只覺心中絞痛。
那是一個看起來應該有一百八十平的復式樓,裝點得豪華,屋子一敞亮,但走進這個房子,李艷陽就覺得憋得慌,因為他只有一個感覺——小!
一百八十平的復式,對于常人來說不小了,簡直奢侈,但相比于龍女山莊,這就是一個廁所。
對于干爹來說,這是屈居,這是落魄,這是失意。
“干爹,到底怎么了?”李艷陽呆呆開口。
“沒怎么!咋了?這房子還裝不下你了?兒不嫌母丑,狗還不嫌家貧呢!”李天佑笑著說。
聽到這句玩笑,李艷陽沒有笑,而是看向朱雀“干娘,到底怎么了?”
朱雀笑著拿起電話,撥出去,道“潔,回來吧。”
李艷陽聽到這個電話,知道干娘打給的是白潔,看來他們還生活在一起。
“吳媽,做飯。”朱雀又對保姆叫了一聲,然后看向李艷陽,道“吃了飯再說,可長著呢。”
聽到干媽如此云淡風輕的口吻,李艷陽知道,大事!
坐下剛喝了一口水,門開了,進來的是白潔,抱著一個孩子,一歲多的模樣。
白潔看到一個面具人的時候微微一愣,以為家里來了客人,但當看到陸兮的時候,微微詫異,但還不及打招呼,就聽到那面具人激動的叫了一個字,白潔瞬間如遭雷擊。
“姐!”
白潔手一抖,孩子突然向下一滑,她趕忙抱住,然后呆呆的看著李艷陽。
李艷陽走上前去,叫道“姐!”
白潔一下子淚水模糊了視線,李艷陽趕忙抱住白潔,但不料那懷中的孩子不知道是聽到母親哭泣還是因為見到了陌生人,哇的一下子哭了。
李艷陽趕忙退后一步,然后就見白潔梨花帶雨的哽咽道“凡凡乖,不哭!”
雖然哄著孩子,但白潔還是忍不住哭泣,朱雀見狀趕忙抱過孩子,叫了兩聲凡凡乖,小家伙終于才止住哭泣。
騰出雙手,白潔一把撲向李艷陽的懷抱,開始了一次李艷陽歸來之后享受了無數次的禮遇。
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哭泣的親人,從最初的秦淼,到干爹,再到白潔,他始終沒有習慣這個過程,而且一次比一次沉重,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離開對這些人意味著什么了,溫暖的同時有些罪過,他輕聲念叨著“放心吧,再也不嚇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