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月一直看著靈風師太,有些明顯的緊張和不知所措。
靈風師太也知道這就是女兒,心里再次激動,雖然離開的時候她萬念俱灰,想的是家里條件不錯,女兒也不會受什么委屈,況且兒孫自有兒孫福,但當再次面對女兒,看到她已經成了當年自己的模樣,心中還是萬千愧疚。
好孩子,我對不起你!
聽到母親的話,看到她傷心的模樣,母女連心,皇甫月心里頓時凄苦,沒有什么怨言,只是覺得母親也很可憐,于是凄苦的搖搖頭。
見女兒竟然沒有埋怨自己,靈風師太心中莫名一松,接著又是激動不已。
楚中天道:小月,叫媽媽。
皇甫月的人生里本來沒有這個詞匯,所以十分生澀堅硬的叫了一聲媽媽。
淚水再次忍不住的流出,靈風師太只能點頭不住的說好。
三代人一通哭泣,把眾人都哭蒙了。
李艷陽聽楚中天講過女兒女婿,此刻只是有些感慨緣分和宿命,掌門師太也只是微微驚訝,而陸兮等人則是完全有些迷糊。
李艷陽的師父是皇甫月的媽媽,這有點燒腦子。
歸根結底,也只能用兩個字解釋,緣分吶!
三人宣泄完畢之后出現短暫的靜默,一時間三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雖然骨血相連,但二十余年不見,已經有了些不同于至親之見的陌生。
李艷陽見狀走上前來,笑著說:師父,這風大,咱們回庵里吧。
眾人隨即上山進了靜心庵,靈風師太的手一直牽著女兒皇甫月,皇甫月也任由母親拉著,享受著二十余年都一片空白的母愛。
雖然很簡單,但皇甫月的心中還是暖的,她終于不是沒媽的孩子了。
這一刻,懂事了的皇甫月突然想知道父親,但只能默默的想著父親是怎樣的人,卻不敢問。
雷恩,你好啦?靈風師太終于有機會和李艷陽說話,雖然還拉著皇甫月的手,但言語之間的神態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靈風師太的樣子。
李艷陽笑著點點頭:離開靜心庵沒多久就恢復了。
靈風師太點點頭:挺好的。
掌門師太也念了聲阿彌陀佛,她和靈風師太一樣,也只是覺得挺好的,因為在她們看來,即便不恢復記憶也不算壞事。
念了一聲佛,掌門師太道:你真準備買下這片山?
李艷陽點點頭:靜心庵不能被人拆掉。
掌門師太突然搖搖頭,道:你不必如此破費,我們換個地方也一樣禮佛,況且一切都是緣分,你不用想著報恩什么的,見你如此,我和你師父也就開心了。
李艷陽雙手合十,虔誠的念了聲阿彌陀佛。
那自然的模樣看的龍天澤和賈天才有點懵。
收起手勢,李艷陽道:離開靜心庵我才知道我是何等幸運。能來到靜心庵,是緣但也不全因緣分,我能恢復也全賴靜心庵佛光宏大,這是眾位師伯、師叔、師姐以及以前的前輩幾十年如一日的虔誠造就的,如此神圣的地方,豈能糟蹋?莫說兩億,就算二十億二百億也不算什么,好在佛祖保佑,雷恩還有能力保住這里。
掌門師太聞言心生感動,雙手合十,念道:種善因,得善果,阿彌陀佛........
李艷陽也跟著念了一聲,然后又道:我不僅買下這座山,我還要興建靜心庵。
眾人聞言一愣,玩真的?
兩億已經不少了,在興建,那得多少錢啊?
靈風師太替眾人問出了疑惑,道:你有這么多錢?
李艷陽道:我本來回來就準備興建這里的,如此佛法理應獲得更多香火,也能叫佛法度更多的人,錢倒是有,不過我現在還有個想法,不知道掌門師太同不同意。
什么?掌門師太問道。
李艷陽道: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那個港商之所以相中這里,我猜肯定是這里有什么寶貝。
眾人聞言心中晃然,是啊,不然的話這破敗山頭這么多年都無人問津,豈會有人花重金購買。
李艷陽道:要么是有色寶貝,什么金銀玉或者石油什么的,要么就是綠色的植被,前者應該可以排除,否則國家肯定早勘測到了,我覺得后者可能性大,而且........
李艷陽下意識看了眼眾人,然后道:而且當初我的眼睛也是在這治好的,所以基本可以確定。
菩提草?靈風師太問道。
掌門師太聞言思考起來,治好雷恩的眼睛不僅依賴菩提草,主要是其上的露珠,而且她知道,那東西也只是對雷恩這種情況適用的。
李艷陽道:具體的不知道,但我準備叫林氏藥業過來看看,如果確實有珍貴的東西能祛病救災,那也是功德一件,到時候他們開發然后反補靜心山,如此來說也是因果循環了。
掌門師太聞言也絕有理,最初不知道港商來做什么,但現在聽李艷陽一說,也覺得不錯,她不是頑固之人,自然覺得李艷陽說的有理,況且在她看來,如果這山上有植被能助人,那自然也是佛法的功勞。
想到這里,掌門師太點點頭:這倒是行得通的。
李艷陽道:掌門師伯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打擾這里的寧靜的,更不會搞什么大動作,有就采,決不讓他們大肆建設,搞什么大片種植。
掌門師太聞言大喜,這還真是她的擔憂,聞言道:若是如此,那我們也可以幫忙采摘,倒也不必雇傭什么勞力,權當我們多做一些救人的功課。
商議既定,皆大歡喜,然后李艷陽就同掌門師太談起建設的構想。
雖然他們不是搞建筑的,但掌門師太去過的寺廟不少,自然不是抓瞎,而李艷陽是風水大師,對格局建設也不是閉門造車。
兩人越講越興奮,便開始全方位的構想,渾然不理其他人。
見兩人講的認真,靈風師太叫陸兮帶著眾人參觀一下靜心庵,自己則帶著父親和女兒找個安靜的地方訴說離愁。
母親的愧疚加寵愛令皇甫月有些歡喜,于是下意識的問起父親。
聽到這兩個字,楚中天和靈風師太都是神情一暗。
這次不待靈風師太開口,楚中天終于把一直瞞著外孫女的秘密給講了出來。
皇甫月震驚不已,她從來都沒想過父親會是和李艷陽一樣的道門高人,有李艷陽做參考,加上外公繪聲繪色的描繪,父親的星象立刻立體了起來。
再聞聽母親因為傷心欲絕才出家,皇甫月更理解母親了,不但沒有怨恨,反而心生喜歡。
因為她知道那個滋味,因為李艷陽也死過,想來那時候母親更加痛苦,畢竟他們已經結為夫婦,而對母親又有些佩服,因為當時她也心中絞痛,卻沒有母親的勇氣遠離世俗。
談及皇甫東風,楚中天總有說不完的驚嘆,直到末尾,才想起還沒和女兒報喜,于是對靈風師太道:東風的仇報了。
靈風師太聞言震驚不已,對于報仇一事,她只是曾經想過,但知道根本沒有可能,只請求老天開眼,佛祖保佑,能叫惡有惡報。
所以此刻聞言十分驚訝。
李艷陽報的仇!楚中天開懷道。
見女兒微微一愣,還以為她不知道李艷陽是誰,解釋道:就是你徒弟雷恩。
靈風師太點點頭,楚中天便將自己和李艷陽認識的經過講了一遍,包括他是如何懲處了褚云。
末尾,楚中天扶須笑道:他得了東風真傳,又得你救命,最后還幫東風報了仇,真是緣分啊。
看到父親欣慰的樣子,靈風師太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念了聲阿彌陀佛。
見女兒沒有想象中的興奮,楚中天先是一愣,隨即恍然,看來女兒在佛門日久,比之自己已經淡定的多了,一時間心中有些復雜。
其實靈風師太也是開心的,不過只是因為褚云得了報應,無法再禍害他人。
這聲阿彌陀佛不是慶祝大仇得報,只是有些替李艷陽擔心,因為手段太激烈了些,她怕佛祖責怪。
好女兒,現在東風的仇已經報了,你跟爸回家吧,小月現在也這么大了,咱們該團圓了。楚中天說。
靈風師太看到父親的模樣有些心動,差點就要答應,但她突然覺得自己回去又能怎樣?與他們的生活格格不入,自己吃齋不能讓他們也跟著吃齋,雖然她知道吃齋很好,但卻也明白萬事不能走極端。
肉食自然也有肉食的好處,徒增麻煩不說,長久相伴也不見得就是好事,心境都會受到影響,更難以安心禮佛。
況且她還覺得雷恩殺孽過重,想替他禮佛,于是搖搖頭道:我在這里挺好的,你們在家也很好,等靜心庵真的重建了,肯定也有接待你們的客房,,以后小月放假,你們就抽空來住幾日,燒香拜佛再聊聊天,如此也很好。
楚中天聽到女兒的話又是一愣,隨即也想開了,確實,蘇杭離寧市也不遠,二十多年的生活一朝改變也不見得是好事,況且他也看出女兒真的太像一個師太了,無論言語還是表情,里里外外都透著他都達不到的淡定境界,便不再強求,只想以后年紀大了,慢慢適應了交流,再回來也不錯,于是只得點頭應允。
對于母親回家,皇甫月一開始就沒有想過,但聽到母親拒絕外公的提議還是有些失落,不過聽到放假能來和母親聊天,又是一陣滿足,一想溫順的她也不開口勸說。
楚中天再次轉移話題道:對了,我已經把小月許配給了李艷陽。
靈風師太這次明顯有些難掩欣喜,道:好!雷恩這孩子不錯........
剛說一句,靈風師太突然想起陸兮,本想提醒一句,但不知為何,竟然鬼使神差的打住了。
那一刻,只有一個聲音在質問她,你卻是對小月親還是對雷恩親?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最后靈風師太也沒有說,一個是親生骨肉心懷愧疚的女兒,一個是分外疼愛,仿佛親手養大的養子,她十分矛盾,最后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世間最難說的終究還是一個情字。
選擇沉默不僅是因為糾結,還因在她心中李艷陽不是個薄情寡義之人,看陸兮待他的樣子就可見一斑,所以這事她也就任由年輕人自己把握吧。
到了吃飯的時間,掌門師太叫人把齋飯送來,沒有叫客人與眾姐妹同吃。
吃過齋飯,李艷陽知道該下山了,現在不傻了,還帶著一群男子,總不能在尼姑庵留宿。
與掌門師太拜別,李艷陽見師父也沒準備跟著他們走,自然不便過問三代人的打算,只道:師伯師父,我還有些事情要忙,所以下山之后會找人來和你們接洽建筑事宜,而我可能近期不會再來了。
兩人聞言雖然驚訝,但也理解,掌門師太點點頭,說:你忙你的,有空回來就好。
李艷陽點點頭:肯定會回來的。
靈風師太突然道:你們已經想好了怎么興建了?
李艷陽點點頭,靈風師太道:那肯定有大門吧?
李艷陽道:當然有。
靈風師太看了眼父親,道:聽說你字寫得不錯,你又是捐贈人,那不妨就由你給提一副字吧。
說著靈風看了掌門師太一眼,掌門師太聞言和煦笑道:阿彌陀佛,如此甚好。
李艷陽聞言嚇了一跳,自己給寺門提字,多大的威風啊?這可真是折煞了李艷陽,雖然他自命不凡,但如此年紀愧不敢當,拒絕道:我的字雖然還過得去,但畢竟才疏學淺,而且何德何能剛給我佛提字。
掌門師伯搖頭道:我靜心庵從不自命不凡,倒也不需計較那些,況且又有善緣,雷恩師侄確實是不二人選。
李艷陽剛要再次拒絕,突然眉頭一挑,道:楚教授德高望重,又是文學大家,與咱靜心庵也是有緣,該由楚老來題。
眾人聞言這才想起,楚中天可是蘇杭大學教授啊,又是文學大家,如李艷陽所說德高望重,當真是不二人選。
掌門師太是唯一一個不知道楚中天身份的人,此刻聞言眼睛一亮,連道:善哉善哉,還望楚先生不要推辭。
楚中天見眾人都望向自己,也不猶豫,點頭道:那恭敬不如從命。
眾人聞言大喜,掌門師太道:是今天題還是您屆時送來?
楚中天今日重見女兒高興不已,又對著靜心庵有了自己的認知,當即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
掌門師太聞言便叫人筆墨伺候。
不一會,筆墨紙硯上來,李艷陽負責研磨,楚中天提筆。
靜心庵三個大字躍然紙上,用筆穩健舒展,莊嚴浸透著氣韻,眾人看的拍手稱贊。
掌門師太雖然身為靜心庵掌門,但能將靜心庵發揚光大自然也是榮耀的功德,見到這三個大字,仿佛看到了靜心庵未來氣勢恢宏佛光普照的模樣,于是貪心道:楚先生可否再賜一挽聯?
楚中天聞言點頭:師太想寫什么?
掌門師太聞言一愣,搖搖頭道:興建靜心庵是要保留這個最早的模樣的,現在的靜心庵就原封不動的留在正中,然后需要在外邊建一道門,這一聯立在門兩側。
楚中天聞言點頭,待靜心庵三個大字的墨干之后命人抬走,然后再次提筆。
楚中天毫無停滯一氣呵成,眾人知道,這挽聯已在他心中。
十四個大字寫成,眾人看了良久,仿佛在回味其中意境。
良久,掌門師太輕聲開口:靜心山上靜心庵,靜心庵內無悲歡........
掌門師太笑了,很開心的笑了。
她只覺這十四個字完完整整的詮釋了靜心庵的風韻,那一刻,她是感動的,感動于楚中天看清了靜心庵的內在。同時是驕傲的,驕傲與靜心庵獨特的氣質被人慧眼識珠。
靜心庵不需要和全華夏任何一個寺廟攀比,她們來到這里也只是為了潛心禮佛,她們不要做什么千古一剎,也不需要世人頂禮膜拜,她們只是虔誠的尋求一片凈土,在這里,干凈的,純粹的禮佛。
當有人來到山上,這十四個字就是對靜心庵最完美最透徹的詮釋。
這是靜心山上的靜心庵,在靜心庵里沒有悲歡。
李艷陽也是心生感動,沒錯,和掌門師伯一樣,他覺得靜心庵就是如此,不需要華麗的辭藻,不需要花哨的點綴,就是如此靜心庵,佛光宏大,普照眾生。
眾人咂摸著的時候,李艷陽突然接過筆,然后在另一張紙上寫下四個字。
看到最后的四個字,眾人又是眼睛一亮,畫龍點睛之筆。
靜心山上靜心庵,靜心庵內無悲歡。
橫聯: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