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周嬌來說,某些人被她心里舍棄,就是與她毫無瓜葛。她媽樂意去見對方,是她媽的自由,她從不勉強別人。
這事如同風過無痕,她也就跟張國慶隨口提了幾句,隨后跟林麗珊打了聲招呼,夫妻倆人帶著兒子跑去胡同院子“度假”。
避開熟人,抵達到院子后,顧不上先收拾,張國慶拿著學生證和戶籍本先去街道居委會打了聲招呼。
如今京城戶籍管理非常嚴格。尤其越到年關,越發檢查仔細。
那些外地人過來尋親一律要帶證明向街道匯報,有糧票隨身攜帶再順便開個證明上指定糧站購糧。
剩下過來出差辦公的,更是要在車站用介紹信先登記,隨后取到一張紙條——某某入住哪哪,自某天開始到某天,麻煩得不要不要的。
走出胡同,附近的筒子河已封凍,上面多了不少孩子們在上面嬉鬧,胡同口的老槐樹也匆匆掉光葉子,只剩枯枝。
暖陽照耀下,不少院子外正忙著鏟雪除冰,有幾戶人家門前的大斜坡,下雪后就成了“大滑梯”,被家里的小孩哭鬧著不準鏟雪。
靠墻角處一位老人家正蹦爆米花,前面圍著三五個大半小子領著小蘿卜們。此時正在看著人家師傅把白花花的米倒進罐子,然后捂著耳朵。
一聲巨響后一股熱浪從鍋里沖出,胖乎乎香噴噴的爆米花就這么直沖進那個長長的布袋里。
街道居委會對面有家副食店,不用特意尋找,順著熱騰騰的香甜味兒撲鼻而來,往那方向行走幾步——那是販賣板栗的師傅用一只煤爐、一口鐵鍋和一個大鍋鏟,半鍋鐵砂的即炒即賣。
辦完事出來,心情舒暢的張國慶無視針扎般的寒風,轉身過去稱了半斤炒板栗。這位家里不缺這些吃食,圖得就是開心,正享受這胡同生活,打算哪天晌午天氣好帶妻子孩子出來溜達。
小院內周嬌正“呼呼”拉著風箱,燒好一大鍋開水,里屋傳來平安的喊叫:“熱了,炕熱了。”
聲音傳出的同時,他也一蹦一跳地出來。
“媽媽,我熱。”
周嬌一看,樂得直笑。可不是出汗了!
穿得跟熊似的。一身大棉襖里面可是套了不少衣服褲子,忘了摘的大棉帽帽幫子向下拉著把耳朵、脖子都護住了,外面的冷風吹不進,里面的熱量又散不掉。加上手上棉手套妥妥是360度無死角保護。
周嬌往灶內架了兩根木條,洗了手牽著他進屋:“媽媽替你先脫些,你別急著玩外跑,剛出汗被寒風一吹容易感冒。”
平安癟了癟嘴:“出來那會我就說我不冷,你瞧瞧,我穿得都蹲不下。”
周嬌強忍笑意:“你看那些小朋友凍得流鼻涕是不是很可憐?”
“可我衣服褲子穿的太多,不方便又熱。”
盡管外面寒冬臘月,而正房三間屋內火炕已熱,客廳的爐子更是燒紅了大半塊煤快,下面爐口呼呼地冒著紅光,屋內溫度早就如同暮春。
不用孩子抗議,周嬌也得脫去孩子衣服。大棉襖,露出毛茸茸的皮草馬甲,里面又是一件薄的棉衣和毛衣。她看了也有些汗顏,真得太多了!
平安扯了扯身上衣服,“是吧?多吧?我姥姥恨不得把冬天的衣服全給我套上,她說外頭冷。”
“你姥姥是關心你,不能有怨言。”
“我懂,所以我聽她的全給套上。”
周嬌將他里面的薄棉衣全給脫了,就這一會,她在里面也冒出汗,替孩子套上馬甲,指了指外面那件大棉襖:“出了房間就要套上。”
“好的,褲子?”
這下子真的鎮住周嬌,也不知她媽怎么想的。居然給孩子套上四條褲子,難怪孩子不樂意:“姥姥怕你生病,只有親人才會珍惜你。我們要懂得感恩。”
“我知道我姥姥疼我,我也喜歡她。”
見孩子這么說,周嬌也沒再多言,飛快的替孩子脫下只留條毛褲:“你現在活動一下,看會不會冷?”
平安在炕上活動了一下身子:“舒服。媽媽,你能不能替幫我想想辦法,穿太多我早上不好扎馬步。”
周嬌點點頭。這幾年收集的鴨毛不夠做被子,可給孩子做幾身衣褲還是盡夠,再用皮草套在里面應該夠暖和。
“是我爸回來了。”平安一聽到院子大門打開聲音,站在房門口掀開厚厚的門簾一角往外瞧。
周嬌倒了熱水,擠干濕毛巾替孩子擦了把臉和小手:“他會進來,快先進去抹點面霜,媽媽帶你烤地瓜。”
“不先收拾書房嗎?”
“不了,費柴。正房夠我們一家子用。你姥姥過來正好住東屋。”
“媽媽你應該讓陳奶奶過來,她能幫你干活。”
周嬌笑而不語。她就是想清靜,再說她媽在這邊上班來回也不方便,留著房間也是以防萬一。
張國慶掀開棉簾子,一見他們娘倆,笑道:“真是兩個世界,外面可真冷。我媳婦就是能干,這么快就搞定?”
周嬌接過他的大衣掛上,結果轉頭一看,得了,還在脫。她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心感冒。”
“好。”張國慶指了指桌上油紙包,“剛買的炒栗子,給你們娘倆嘗嘗味。媳婦,多拿些水果出來,我院門已經關了。真是自由!”
周嬌:“……”
“王立剛他媽一見到我,那個熱情!她讓我們缺什么家什上她家去拿。我晚上還得去趟她家,你就不用去,我帶平安一起。”
“會不會不好?”
“沒事,我說你有身子,在大院里人來人往沒法休息。我看剛子他媽人不錯,晚上過去上門拜訪,以后當門親戚來往。有她在辦事處,以后這里也好有個人盯著。”
周嬌聽罷點點頭。對于這些人際關系,張國慶比自己擅長。這不沒用多久,他就摸清校友王立剛他母親在這轄區街道辦上班。
“接下來我們好好享受胡同生活,遲點我把書房也給收拾出來,晚上看公園內的夜景包管你喜歡。”
這會周嬌沒提醒什么費柴。她男人難得有雅致,隨他高興。不過她很懷疑能不能好好享受清靜生活。
以她看來張國慶就不是安分的主,真擔心不用兩天,易解放他們幾個人一定摸過來。這里估計也會成了他們這些人的聚集點。
想是這么想,但周嬌沒說出口。能偷得浮生半日閑對于她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日子能過得如她一樣,已經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