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看不起你
這一堂課,是有生以來,陸山民上得最辛苦的一堂課,講臺上的老教授說的是漢語,聽到耳朵里的全是天書。到后來,只得把老教授講的內容一股腦兒先記下來再說。還好老教授的語速不是很快,不過要把他講的每一個字都記下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老教授講的東西完全聽不懂,只能死記下每一個字。一堂課下來,記得陸山民汗流浹背,右手發麻。
當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除了少數幾個連鈴聲都吵不醒的學生外,大部分學生像聽到沖鋒集結號般沖出了教室。陸山民也總算松了口氣,甩了甩發麻的右手,看著筆記本滿意的點了點頭。曾雅倩則是在一旁歪著頭,一邊看陸山民記的內容,一邊樂呵呵的抿笑。
老教授很是無奈,這幫兔崽子,難道老頭子的課就這么難聽嗎?話還沒說完,全都跑光了。一堂課短短的幾十分鐘實在不夠他發揮,剛講到興奮處,教室里已經空空蕩蕩。這種感覺很不爽。就像剛脫了褲子準備提槍上陣,對方來一句‘大姨媽來了,今天不行’。見第一排還有兩個學生,其中一個學生還認真的看著筆記本,看樣子和自己一樣也是意猶未盡。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其實他早已注意到這位認真記筆記的學生,作為老師,其實就和說書先生一樣,任你講得眉飛色舞也得有聽眾,這樣才會有滿足感。此時的陸山民,就讓他在不足之中找到了一絲滿足。帶著欣慰的微笑,走到陸山民桌前,笑呵呵的說道:“知恥而后勇,是個好學生,讓我看看你的筆記”。
能得到老教授的表揚,陸山民有些激動,趕緊起身,雙手捧著筆記本遞給老教授。曾雅倩一副事不關己,幸災樂禍的呵呵直笑。
拿起陸山民的筆記本,老教授驚喜不已,“咦,好漂亮的字,現在這個時代,能寫出這么漂亮字的年輕人可真是鳳毛麟角”。不過沒興奮到幾秒鐘,額頭的皺紋就擠成了一堆,越看到后面臉上的表情越是凝重。
看到最后老教授氣得指著陸山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你小子寫的什么東西,亂七八糟”。
陸山民愣在當場,忐忑的撓了撓頭,“我記的都是您講的話啊。”
“放屁”,老教授拿著筆記本狠狠的敲了一下陸山民的頭,“胡說八道”。說著把筆記本狠狠的拍在課桌上,你自己看,這個‘媽鞋兒’是什么鬼?還有這個‘鴨蛋死米’,還有這些........,我什么時候講過這些”?
曾雅倩早就看到陸山民筆記本上的內容,對此刻的情形也是早有預料,捂著嘴咯咯直笑:
“老師,我想他寫的應該是馬歇爾、亞當斯密吧。”
陸山民滿臉尷尬,羞愧的低下頭,沒想到第一堂課就弄得如此狼狽。
老教授氣得渾身顫抖,一個學經濟學的學生,竟然不知道馬歇爾和亞當斯密,還用“馬歇爾”和“鴨蛋死米”來代替,教書一生,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簡直是空前絕后,滑天下之大稽。
見老教授氣得滿臉通紅,曾雅倩說道“教授,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以前也從沒接觸過經濟學”。
老教授撇了眼曾雅倩,看著陸山民說道:“也真難為你,為了泡妞兒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陸山民抬頭,想張嘴辯解。
曾雅倩搶先說道:“馬教授,您誤會了,他確實是來學習的,您仔細看看他的筆記本,有哪位學生能做到他這樣認真”。
老教授哦了一聲,好奇的看了一眼一臉尷尬的陸山民,再次拿起筆記本,仔細看了一遍記得滿滿的筆記,除了很多專有名詞驢唇不對馬嘴之外,這小子幾乎把自己講的每一個字都記了下來,看樣子確實是用了心費了力。
“你對經濟學感興趣”?老教授皺著眉頭問道。
陸山民的情緒很低落,內心涌起深深的無力感,以前不管遇到什么困難,始終相信都能克服,可這一次不一樣,他是真的感到了絕望。‘大學’,或許真不是他這樣的山野村民能夠上得了的。對于老教授問話,陸山民內心苦澀,自己連經濟學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又何談興趣。
“教授,什么是經濟學?”
老教授被這一問,問得當場愣住了,驚訝的問道“你真不知道?”
見老教授的表情,陸山民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人人都知道白癡的問題,微紅著臉點了點頭,“我只是個小學畢業的山野村民”。
說完陸山民起身朝老教授深深的舉了個躬:“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說完,抬腳走出教室。
看著一臉灰心喪氣的走出去的年輕人,老教授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眼神,有些興奮,有些沮喪,有些激動,又有些可惜。
趁興而來,敗興而歸。走在校園的道路上,陸山民沒有剛來時的那樣興奮和好奇,只是機械的朝著學校大門口走去。只覺得自己還是太過于異想天開,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是知識的殿堂,是天之驕子呆的地方。而自己,一個小學畢業的山野村民,或許早就注定于這里無緣。陸山民再一次強烈感受到了剛到東海時走在路上的感覺,周圍是一層無影無形的玻璃罩,把自己和這個世界完全隔離開來。
曾雅倩追了上去,和陸山民并肩而行,“受打擊了?”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不屬于這里”。
曾雅倩微笑著說道:“山民,你不用灰心,你是第一次來上課,又沒有課本,那些東西你以前又從來沒聽說過,不知道很正常,我第一次來大學上課的時候一樣不知道老師在臺上講什么。”
陸山民苦笑了一下,“謝謝你安慰我。”
曾雅倩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一個小學畢業生,怎么可能聽得懂大學的課程。不過到沒有想到會對陸山民造成這樣的打擊,安慰的說道:“你忘了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是怎么一拳達到陳大成的嗎?你是一個兇猛的獵人,難道還會被一堂課給打敗”?
陸山民搖了搖頭,“那不一樣,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為知也,爺爺常說萬事莫強求,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曾雅倩有些著急的說道:“你也算讀過圣賢書的人,難道就沒聽說過‘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嗎”?
說著一把拉住陸山民的手“待會兒還有一堂課,跟我走”。
陸山民掙脫曾雅倩的手,淡淡道:“不去了”。
曾雅倩眉頭緊蹙,“你還記得昨天對我的承諾嗎”?
陸山民疑惑的看著曾雅倩。
“你昨天說過,愿意為了我這個朋友成為一個有資本的人”。
“可是”?
“可是你無能為力了嗎”?曾雅倩有些生氣的說道。
“我,我確實不行”。
“就因為剛才那堂課”?
陸山民內心無比的糾結,他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如果有可能,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也會奮不顧身的努力成為曾雅倩和白靈那樣的人,但這一堂課,他看到的只有深深的絕望。
“我只上過小學,連初中高中都沒上過,我注定沒法達到你們那樣的高度”。
曾雅倩咬著牙,狠狠的說道:“陸山民,你知道我為什么愿意和你成為朋友嗎?在我的眼中,你跟別人不一樣”。
陸山民失望的搖了搖頭,“當然不一樣,你們都是大學生,有文化有知識,我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山野村民”。
曾雅倩面色冰冷,呵呵冷笑,一字一頓的說道:“陸山民,我看不起你”。
望著曾雅倩憤然離去的背影,陸山民心里泛起深深的失落感,和白靈已成為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和曾雅倩,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爺爺常說‘得之泰然,失之坦然’,陸山民自問能做到得之泰然,但失去的時候真的能坦然嗎?當初聽到白靈那句‘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的時候,清楚的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一句“我看不起你”,陸山民再一次聽到了那種聲音。
望著曾雅倩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一如當初站在山坡上看著白靈的身影消失在遠方。陸山民轉過頭,朝校門口方向走去。
馬國棟在金融高專教了一輩子書,金融高專并不是一開始就是一所不入流的高校,想當初,大學還沒有大肆擴招之前,這所學校的經濟類專業在整個東海也是頂尖的存在,學校的教授更不乏國內頂尖經濟專家。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市場經濟逐步與國際接軌,一大波頂尖的師資力量被其他高校挖走。其實全國不少高校都曾向馬國棟伸出過橄欖枝,但戀于學校的情結,又覺得到哪里都是教書育人,也就沒有接受。金融高專本就是學術類院校,沒有足夠的資金發展,優秀的教授又大波流失,也就漸漸成了如今這樣,只能招收些高中時代成績墊底的學生的末流大學。
作為老一代園丁,馬國棟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術和教育下一代上,不過最近些年,他感到很失望,有人愿意教,并不代表就有人愿意學。每逢站在講臺上,都有一種唱獨